黛儿嘴上娇斥着“活该”,脚步却加快地去取了些鲜露鲜果回来,却见润玉神色奇怪地盯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可是疼?”黛儿就近前瞧,却见那些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润玉轻轻抬起手,用被灼伤的那个指尖沾拭黛儿眼角的残泪,那伤口吸收了泪珠,一股极清凉之气沿着指尖蔓延,清气所至之处,伤口皆重新长出新肉,没过片刻,润玉的那些伤口皆恢复如初。
“黛儿?!”润玉心下震惊,思索着所有看过的经籍都没找到对应黛儿形貌的仙草“你究竟是谁?”
“我也不知道”黛儿喃喃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是谁,都说我是株没有来历的杂草。”
她翻看着润玉的手臂,捏了捏“还疼吗?”
润玉摇摇头“一点儿都不疼了。”
黛儿眉开眼笑“这么说,我治好了你?我的眼泪可以疗伤?那么殿下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伤了?”
润玉却没她那么开心,脸色郑重而严肃“黛儿,忘了这件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再施展,不然你将会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黛儿闻言点了点头“我懂,譬如稚子怀千金于闹市之上对么?”
润玉点点头。
黛儿笑道“放心,旁的人可得不到我的眼泪。”
她把杯子递到润玉手中“殿下不是渴么,快喝了这鲜露吧,这两日去仙葩林采的蟠桃露”
润玉接过杯子,却不饮下,只道“黛儿,放心,终有一日我会解开你的身世,让你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根芽在哪里”
“我并不想知道”黛儿道“人道草木无情,我们并不在意这些,我原本没了生机,是殿下救活的我,我只当殿下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根芽。”
她又把盛着灵食点心的盘子推了推前,转身又去铺床,边道“殿下累了这一天一夜,不如趁上夜之前好好歇一觉才是正经。”
过了两日旭凤痊愈了,太微方想起润玉的功劳,宣去安抚赞扬了一番,又赐了五彩香露一樽与密藏经书三卷,润玉于殿中云淡风清地受了。众仙官早从当日弥罗宫诸人嘴里听到其中的官司,暗自皆深敬润玉,认为其襟怀宽远有容,宠辱皆不惊,乃圣人之象,且以水系之力独擒火系凶兽,其修为之高,可见一斑。
又有些了解内情的人,知旭凤涅槃乃天后荼姚为赶在战神交接之际以药力催逼,才致出了岔子,颇不认同其做法,顺带连旭凤的修为根基也存了些疑,心中的天平未免往润玉那里倒了一些。
润玉不知也懒理会那些官司,他如今潜龙勿用,又多了黛儿这个挂念,满心只想提高修为,好护着璇玑宫这一方安宁。
黛儿却惦念着凡间那些花草种子,去了几趟灵海,吸收流转了那些灵力后,便向润玉提起人间之约。此际荼姚已得偿所愿,让旭凤封了战神,又兼润玉当日救了旭凤一命乃天界皆知之事,对润玉的监视宽纵了许多。
润玉查了下黛儿的灵力,已然神魂稳固,灵力充沛,料想应挡得住凡间染识,便带她下了界,但这趟下界,二人皆十分不开心,原来凡间正乱象迭出,天灾频频,纷战不休,百姓民不聊生,饿殍满野,又兼凶灵作恶,瘟疫流行,二人看了皆十分于心不忍,再也无心游玩看风景,黛儿将识海里的果子粮食倾倒而出,化成凡夫模样施给了那些灾民,润玉惩灭了几只凶灵恶兽,二人就心情沉重地回了天界,以落星潭灵泉沐浴了一番,方洗去了那些沉重感。
黛儿整理着那些种子,蹙眉道“即便息壤里种出再多的粮食,也不过杯水车薪,若是有上古时期的祝余种子就好了”
润玉习着魏碑行草,答话道“就算是解决了饱腹之忧,还有别的问题,凡间同样苦不堪言。根源还在六界失和,天地失了清正之气,才致祸延人间。”
“能免一人之忧,去一家之苦,便是尽力了。再说若人人皆有此心,涓滴成海,说不得能改天换地呢。”黛儿却不认同道。
润玉顿了顿笔,深深瞧了她一眼,柔声道“黛儿所言极是”又道“只是天下最难的便是‘人人皆有此心’”
黛儿想到满天界朝野上的噤声,叹了口气。
“殿下,花界会不会有祝余的种子?”黛儿锲而不舍地问。
“未有听及,上古之时的种子,现只听闻花界有一些七彩夜芝种子,只是至今无人能植出。想是今时风物水土皆不相宜,即便得了那种子亦未必种得出。”润玉低眉写着字道。
黛儿把种子分存了罐,上前为润玉添了墨,瞧了眼润玉的字,却不是临的碑,乃他自己所作的一首赋,黛儿略溜了一眼那些内容,知他心中之重远甚于自己。
待到润玉写完字,便有心解他的怀,缠着他手谈了一局围棋,又想着法儿聊了些趣事,二人方去值夜,黛儿毕竟灵力远逊于润玉,未及一个时辰便困顿了,与魇兽偎作一团打着瞌睡。
润玉布完星,见一人一兽窝作一团睡得香,心中软成一片,蹲下身抱起黛儿,又唤醒了魇兽,隐身飞去璇玑宫。
润玉与黛儿魇兽如此相依为命过了两千多年,黛儿识海里每收获一批果粮,便去人间散一次粮,因着她的灵力增长与勤谨,那识海里的息壤已经广袤得一眼看不着边际。润玉因她常出入凡间,教了她些防御攻击的法术,黛儿却于这上面有限得很,练了许多年,才将将练出绿藤鞭作武器,却依旧弱得很,在随同润玉擒食儿夜枭时受伤后,润玉痛定思痛,瞒着黛儿取了自己的一截龙角祭炼了一把剑给她当作法器用,黛儿爱不释手,便把这把龙角剑化成一只白珠钗别在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