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娘娘来看过殿下好几回”邝露又道
润玉微微抬目“她,说了什么?”
邝露摇头,沉默了会道“殿下康复后去拜访她吧”
九嶷山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云雾堆叠后,隐见郁郁葱葱的青山银瀑,中有各色仙鸟盘旋其上,润玉望着他相望了三年的熟悉景色,内心茫茫。从前他来此,虽然见不到黛儿,却知道她在那里,是他的寄托;如今,那里也没有她了,在他以为苦尽甘来之际,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以闪电般的速度。
“夜神殿下”玄女闻机而来,依旧是一身深紫色的衣服,面上的端凝祥和去了几分,露出里子的威严英武“你总算醒了。”
玄女把润玉请进九嶷山玄情宫,摒退了众人后道“我知你如今满腹疑惑,为何旭凤会突然化魔叛出天界,为何明明你劝角木隐藏好踪迹还是被旭凤找到了,为何昭元……”玄女面上没过一阵感伤,她没有再说下去,只于袖中取出一封信寄予润玉:
“这是角木在临去前交给我的,说万一他有不虞,便让我转交给殿下。”
润玉接过打开,里面是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角木坐在他院子里鱼池边的石椅上“殿下”他拿起桌上的杯盏往喉间灌了口“今日本该是好好庆祝的一天,因为荼姚死了,我大仇得报,可以上告祖宗、下慰亡灵。可我怎么这么不开心呢?原本以为拨云见日,谁知道乌云后面叠着的是更大的乌云。上次我说‘让该承罪的承罪,让该昭雪的昭雪,不能因为人一死,所有的肮脏就都粉饰太平了’,你说粉饰太平也许就是你父帝想要的,我那时候不太相信。”
他拿出梦珠举在手心里“方才黛仙把这个拿过来给我看,如今明白你为何要口出此言”
角木手里的梦珠,是荼姚跳临渊台前与天帝的那番对话,荼姚如何挑衅天帝,天帝如何以旭凤性命威胁逼迫荼姚写罪己诏跳临渊台,一幕幕历历清晰。
尽管对太微已有过预判,但此际润玉依旧对太微的狠辣感到浑身毛骨悚然。
角木接着道“看了这个,我才意识到,我的素心,是太微授意杀的,我的那些同袍战友,那些宗室族亲,每条性命后都可能是太微的手笔。殿下,这些,你早猜了些吧?所以你总是点我,却没法说明”
他苦闷地灌下一口酒“我们运筹帷幄多年,好容易扳倒了荼姚,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局。事到如今,像是走到死局了。黛儿劝我再韬光养晦,可我已经韬光养晦了太多年。恕我直言,太微可以轻易放弃旭凤,一样也可以轻易放弃殿下。荼姚以性命相赌,保住了旭凤的嫡子地位,这局棋还要胶着到何年何月?更何况,太微毕竟是你生身父亲,这天下,可以拥立自己认同的继位人,却没得劝儿子反了父亲的。我等了太久,素心也等了我太久,今日我不想再等,这个局,我必须去破一破。”
他饮下第三口酒“我已派人把我举报荼姚的事情渲染给穗禾,梦珠,我也会想办法弄到穗禾手中。接下来,就看穗禾与旭凤会不会跳入局中,荼姚可以性命相赌保住旭凤,我亦可以性命为饵,破了她的谋算。只要旭凤杀了我,他便在天界无法立足,只要他看了梦珠,他再亦无法与天界共处;润玉,素心走后,我已经辛苦得太久,接下去的路,只能你独自走下去了。最后,若我有不测,请不要责怪黛儿,她不想你在此际再受打击,才私自拿了梦珠来与我商量如何处理。”
他举杯相敬,独自饮下那盏酒后“润玉,后会有期!”
润玉握着镜子,几欲要将它捏碎,双目发红“傻子!两个傻子!”,他恨恨地道,莲瓣目中流下滴滴星泪“叔父怎么那么傻?他怎么能那样低估我对他的感情?”
“傻不傻都是他求仁得仁”玄女劝慰道“殿下莫要太过伤怀。虽然我亦伤怀过,角木是我看着长大的,昭元,是我的关门弟子,却一日之间相继身殒。我责怪过我自己,若我当初不是那样图清静明哲保身,角木不会如此无助到以身作饵,昭元也不会轻易被人夺了性命。可如今不是伤怀自责的时候。”
她收敛了悲绪,眼神端肃地直视润玉“夜神殿下,此刻天界危矣。前有帝后内讧,后有旭凤叛乱,五谛凤集再度临世,角木无辜被诛,太微迟迟不发兵讨伐旭凤,天界人心浮动离散,信心疲软。若待旭凤醒转,携魔界与鸟族共同来犯,天界以此状态,胜算太少。”
润玉的眼神冷了下去,讽刺地笑道“天界如何,不是父帝该操心的吗?与我有何相干?”
玄女忧他受的打击过大,由此走向乖戾,成了另一个旭凤,便以六界众生相劝“此言差矣!天界动荡,不仅魔界会寻衅而上,其它各界此刻都亦蠢蠢欲动,届时六界交战,生灵涂炭矣。我听闻昭元从前与你在璇玑宫时,经常到人间布施灵食除害靖恶,还得了个散花娘娘和靖恶仙君的民间供奉。昭元到九嶷山后,亦是十分珍重爱惜万物生灵,她若有幸归来,见到生灵蒙受涂炭,必然会十分伤心。”
“她会回来么?”润玉冰冷嘲讽的神情里揉进了一丝柔软。
玄女起了身,从柜子的密格里取了本颜色古旧的籍册,封皮上书着《上古趣谈》,玄女翻到其中一页,泛黄的纸上,画着一株兰花状仙草,细长的弯弯叶片中央拥簇着一粒白色的朱果,旁边配着一段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