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他手中,流光闪烁,一如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静静将她凝望。
玉晅心头猛地一颤,在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陛下,你别逼我。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习惯将所有情绪都用笑来遮掩的陛下。”
魔君自嘲般嗤笑,“是啊,自从认识了你,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了。”
要是原来那个为达目的从来不择手段的自己,不会拒绝香皎联姻的提议,因为那是收复鬼界最快速的一个方法。此次孤身入鬼界,他并未打算动用魔界大军,毕竟之前在和天界的作战中,魔族士兵也损失不小,现下正是修生养息的时候,不宜再伤筋动骨。所以,他在鬼界的依仗只有拔舌城,而与香皎联手,力量上就能和血池城及宝萃城持平,优势会大一些。
本来于他来说,这一生,遭受过最残忍的对待,那些黑暗的过往摧毁了他,也成就了他。摧毁的,是他纯善的天性;成就的,是他坚执冷酷的魔性。
可谁让他遇见了小公主呢,她似一道光照亮了他贫瘠的心原,却不愿意驻足瞧一瞧那些因她的照耀而盛放的花朵。
也不是没想过折了她的羽翼,把她囚禁在身边,让她只做他一个人的禁脔。
想要用强硬的手段禁锢她,他有太多种方法。
可他不敢,也舍不得,因为经历过失去自由的绝望,因此更不忍如此待她。
他不想小公主失了灵动鲜活的美。
这一刻,他微微垂下的眼眸中含着的复杂心绪,令玉晅心中一震。
恍惚里,这眸光像极了那日她用了溯源香倒入池水中时他低头望过来的眼神。
暗含着脆弱、期待、挣扎,甚至还有几分祈求……
这一刻水波晃动,她的心湖突然也生层层涟漪。
她想逃,脚却钉在原地不敢动。她不止一次看见过这眼神,强大如他,不会对谁轻易流露如此脆弱眸光,她可以一次次回避,但却有点受不了那眸中逐渐黯淡的星光。
她不怕他算计自己或者持刀相对,就怕他这种带着可怜的攻势。
对他的怜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乱了,真的乱了……
眼见她神色松动,魔君不动声色靠近过来,一点点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直到斩魔抵住彼此的身体。
他知道他的小公主终于开窍了,终于开始正视对自己的那份或许还只是处在朦胧好感的心意,但他要的,远不止这些,他要她彻底意识到——她根本舍不得对他下手。
所以,还需要再添一把火候,还需要再逼她一把。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头发在水中肆意纠缠在一起,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隔着水波依旧温柔,“来,不是想杀我么?现在你只需要握住剑柄,轻轻向前一推,你在鬼界争抢地牌的最大敌人,你天界的最大敌人,就能彻底消失了。”
“小晅儿,你记住,这次不杀我,以后便再也不会有机会。”
玉晅觉得自己该听话,该握住剑捅过去的。这个人曾经算计过她,将自己当做垫脚石,还曾打算杀了自己取春神印,有他在,更是整个天界的威胁……该杀他的理由实在太多。
可手臂却犹如千斤重。手心渗出一层层的汗。
一颗心从没像此时此刻这般纠结成一团乱麻。
她凝视着他被斑斓小鱼围簇着的如玉容颜,内心天人交战。
此时,一条通身赤红的小鱼突然凑到他唇边,用柔软的鳍蹭了蹭他一线薄红的唇,他便用手指引住那小家伙,小鱼亲昵地围着他手指打转,他忽然将手指凑到玉晅颊边,轻轻点点了她轻抿的唇角,那小鱼便像得了命令一般,将亲吻过他唇的鱼鳍蹭向她的唇角。
那感觉轻柔到几乎不存在,玉晅脑中却轰然一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感觉如浪涛般奔涌而来。
那感觉又如同一道闪电从脚底飙射而来,一瞬穿透筋脉穿透骨骼,沿着血管一路汇聚到心腔,砰一声炸裂开无数绚烂烟花,烟花之下有无数种子冲破心田桎梏破土而出,开出葳蕤心花一片。
她知道这一刻的感觉,叫心动。
前一刻,那些令她无比纠结无比困顿的事情,似乎都清晰地有了答案。
她并不想杀他。
她后退一步,伸手握住剑柄想要把剑拿开,肩头却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她身子一倾,向前一栽,眼看那剑就要戳到魔君身上。
玉晅反应也快,握剑的手立马一松,斩魔掉落。但因两人距离实在太近,斩魔锋利的剑刃还是擦着魔君一侧肋骨划过,一线血色飘散在水中。
此时,身后传来香皎的娇笑,“两位聊什么呢这么认真?是在比谁先看杀谁吗?两位别忘了你们可是敌人哦。”
玉晅一刀挥出去,怀着愤怒转身。
香皎这一招,实在用心险恶,她才刚明确自己的心意,而他面对她又没有防备,如果刚才那剑捅实了……就算他有幸不死,两人之间必然也会留下隔阂。
香皎同样很愤怒,她提出比试,是想让他们刀剑相向的,哪成想弄巧成拙竟成全了两人。
她这叫什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玉晅盯着香皎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沉之色,突然笑了,“刚才在聊婚贴的样式,在聊花轿的规格,在聊婚服是按魔界的黑还是天界的红,在聊……把敌人变成亲人的一万种方式。”
香皎气得脸发青。
魔君突然开始感激自己被划出的这道伤口,满足道:“被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感觉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