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竟给父亲托了后腿。”
血魇心里刚才浮起的那一抹疑惑,在他这番话下骤然打消。
冥儿只是爱父心切,看见他有危险便忍不住以身相护了。有时候,人若把另一人看得很重,那么在对方有危险的时候,确实是会失去冷静和理智的。
血魇心头一热,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儿子。
血冥在催促,“父亲,孩儿无碍,先别管我,先诛了这老贼要紧。”
血魇将他安置在轮椅上,转过身,这次他彻底怒了。
幻敖敢算计他,便得做好死得很好看的准备。
几招下来,幻敖自知不是血魇对手,转身就要溜,血魇哪里会放过他,手上杀招更猛烈,不多时,幻敖就被逼到了死角。
最终,他也被拧断了脖子,尸体被扔在千铖身边,两人对着脸,各自瞪大双眼,就连脸上不甘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一对野心家,就这样死在了彼此身边。
而血魇,擦擦自己手上沾上的血,返回血冥身边。
一旁已有血池城的巫医替血冥疗伤。
巫医轻轻掀开血冥肩头,那一片被黑色锁链弄出来的伤口狰狞地外翻着,隐约深可见骨,而血冥的脸上汗如雨下,却依旧嘴上说着父亲不要担心。
血魇这一刻,突然涌上抹愧疚。
这个儿子,起初并不是他最爱重的。
他最爱重的是老八,他也明知道老八老九一向不和,甚至斗得你死我活,他也知道若是继承他家杀兄杀弟的传统,这两个最有竞争力的儿子最后也一定会分出个胜负。
胜者继承王位,败者丢失生命。
于私心里,他再不愿看见他们兄弟闫墙,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只能活一个,他希望是老八。
但老八辜负了他,与外人勾结。
而老九,在杀了老八后,于亲情上,似乎改变不少,对他这个父亲更是堪比大孝子。
他经历过那么多,这个儿子,到底是真心爱重他这个父亲还是像旁的儿子那样只是做做样子,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以为再不会有的父慈子孝,他从老九身上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血魇眉间一肃,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般,挥退治完伤的巫医,从怀中掏出一只宝匣。
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古铜镶嵌红宝石的骷髅头令牌。
象征血池城鬼王传承的令牌。
“冥儿,从今天开始,这枚令牌我就交到你手里了,等回去我就宣布你血池城王太子的身份。”
血冥霍然抬头,一瞬间眼中难掩激动神色,但一瞬之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郑重道:“父亲,不瞒您说,之前我确实很觊觎这枚令牌,但现在,我双腿已残,为了血池城的未来着想,我或许已经并不是那个最合适的王太子人选了。”
“还是请父亲拿回去吧,此后儿子只愿能尽孝您膝前,就足够了。”
血魇喟叹一声,这个儿子,是真的成熟了不少,也令他更加满意了。能以血池城的利益为先,他已经具备了一个王者该有的胸襟和格局。假以时日,他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鬼王。
至于他的双腿,没了伏羲果,还可以再找别的药医好。
血魇眼中泛出宽慰的笑,将匣子不容拒绝地递了过去,“冥儿,为父不是一时感动或者突然心血来潮才决定将血池城交到你手上的,而是经过这么多天的考察,为父确定你有当这个鬼王的能力,才下此决心的。”
“这不光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责任,难道你害怕担起这个责任吗?”
血冥看着匣子半晌,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令牌,不顾伤口开裂突然郑重地弯下腰,“承蒙父亲厚爱,孩儿定不负厚望。”
“起来吧,起来吧。”血魇去扶他起身。
就在这温情环绕的时刻,就在血魇心防最松的时刻,嚓一声微响,打破了这一刻的和谐和父子情深。
血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慢慢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一柄黑色短刃正不偏不倚插在他内丹的地方,那是幻敖刚才射入血冥身上的短刃。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血魇还没想明白这柄本来插在冥儿身上的短刃是从哪儿来的,又怎么插到自己身上的,忽见面前的血冥缓缓站了起来。
“爹 ,我等这枚令牌可真是等了好久啊,你可终于舍得给我了?!”
血魇一瞬目眦尽裂,他愤怒地瞪着眼前根本没残的人,声音像淬了血,“你个孽障!原来……原来你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血冥嘻嘻一笑,“爹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啊,你都为非作歹几万年了,也该活够了吧,你屁股下那个位置,也该让出来了吧。”
“你……你……”血魇内心暴怒,他从没想过这个儿子竟然藏得这么深,这么深……
那所有的父子情深都是装出来的?!
此时血冥忽然抬手,摸到自己耳后的位置,一阵细微的响动后,一张皮被撕了下来。
面皮后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血魇惊呆般看着他,怒道:“你……你不是老九!”
那个年轻人嘲笑般伸手对着他点了点,“我说你个当爹的,也真是糊涂,自己儿子被换了个芯子都不知道,不过,若不是你对老九的忽略,我假扮他时说不定真的会露馅。”
“实话告诉你吧,你家老九早就死在了凡间,比老八死得还早呢。也不是老九杀了老八,而是老八托咱们替他剥了老九的皮,说到底,还是你们家互相残杀的优良传统才使咱们有机可乘,逐个杀死了他们。”
血魇又惊又怒,“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是谁能有这么可怕的心思,在他面前安插棋子潜伏了这么久,又是谁能专门挑在幻敖和千铖相继死亡在他心防最松懈的时机悍然出手……
一片淡金衣角如云一般迤逦过染血玉阶。
身前一直嘻嘻笑的少年忽然恭敬地半跪下身。
“主上,血魇已交出鬼王令。”
少年恭敬地将手中的令牌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