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牛哞地一声,低沉而温柔。
她看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冷月光,心中默念着3。
这是她第三次逃跑失败了。
还会有第四次吗?
……
她醒过来,阳光很刺眼。
侧门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是那个女人在收拾屋子。
窗外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她吓了一跳,等揉揉眼睛看清楚,才发现是一个小孩儿,她脸有些脏,似乎还挂着鼻涕。
小女孩儿的眼睛很漂亮,又黑又亮,好奇地朝她问了句什么。
“什么?”她没听懂。
小女孩换成蹩脚的普通话:“你怎么不干活啊?”
她摇摇头:“我从来不干活的。”
“啊?真的吗?你也太幸运了吧!”女孩羡慕地说。
“你每天都要干活吗?”
她不止一次发现小女孩每天很早从窗外经过,提着痰盂去倒,天才蒙蒙亮。
“当然啦,我妈说,丫头就是要干活的,我跟我姐姐都是,我哥哥就不干活。”
“……”
她想说,她从来都不干活,爸爸妈妈很疼她,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每天给她做好吃的,在她不想去幼儿园的时候温柔地哄她。
这里的人都好可怕。
可是她羡慕对方,她现在宁愿那个女人让她干活,干什么活都行,只要能放她出去。
突然传来一阵骂声。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糟糕,我妈发现我在偷懒,明天再来找你聊!”
那颗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又消失了。
她愣愣的,还能听见女人刺耳的叫骂声。
这里的方言她听不懂,哪怕被抓来了这么久,她只觉得难听,像噪音一样,每个人说话都是扯着嗓门,很生气很暴躁的样子。
她听到都会发抖。
她忍不住有些担心那个女孩儿,她会不会像她一样挨揍?
……
之后有好一段时间,她没见到那个女孩儿。
可她每天早上都能听见对方从门口经过的声音,对,她记得那个脚步声。
当人视线受阻,听觉会变得异常敏锐,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会很惊喜,盯着窗口看,然而对方没再出现。
她好孤单。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回头看了眼角落的位置,自从妹妹被带去另一个地方关着,她就好久没见到了。
被关在这里,常常会忘了日子。
最开始,她有刻意去记,可她还是小孩子,记性太差,总是记着记着就忘了。
她学过怎么分辨四季,夏天很热,过了就是凉爽的秋季,是农民伯伯丰收的季节。
冬季很冷,要穿羽绒服,会下雪,可以跟爸爸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
爸爸的手很大,指节很粗,不像妈妈的手又白又细又好看,可是爸爸手很巧,会堆雪人,还有小兔子。
冬天会过新年,新年来了,就代表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可是这里不会很热,也不会特别冷,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她等不来小女孩,以为对方是不想跟她玩了。
后来,她自己也忘了日子。
在某一个下雨的日子,那个窗户终于又探出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来啦!”她高兴得像只快活的小鸟儿,飞奔到床前。
“嘘!小声!我……我爸妈不让我来找你,被发现了我要挨揍的。”女孩皱着小脸,十分为难的样子。
她惊讶,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呢?”
小女孩好纠结。
她在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情。
奇怪,上次小女孩还羡慕她,现在却像是在可怜她。
“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
她点头。
小女孩皱着眉头,那神情,好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
“你找机会逃命吧,不然你会死掉的。”
她吓得脸色发白。
死?
“真的不骗你,我听我妈说,菊姨要把你嫁给她那个死儿子。”
“喜婆会妖法,专门抓你这种漂亮小丫头。”
“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她抓走埋起来……”
她吓得嘴唇发白。
她……要死了?
喜婆是什么?
小女孩说完就跑了,似乎也怕得要死,不想被人看到。
过了好几天她才明白,女孩说的“死儿子”是什么。
那个女人有个儿子,因为一场意外就死掉了,就埋在村子的后山。
村口有一条河,溺死了五个男孩。
就埋在后山。
……
她,要死了吗?
喜婆会妖法,那是不是要把她溺死在河里,好让女人的儿子借尸还魂?
她脑子里充满了可怕的猜测。
可是要怎么逃?
她害怕地哭了几场,毫无办法。
女人没有锁住她,只是把她关在小屋子里,窗户上围着铁栏。
门口堆着很重的东西,女人每次过来,都要推开东西才行。
她不是超人,没有巨力,没办法操控钢铁,她根本出不去。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一直很乖,从不当着女人的面哭闹。
有一次她发高烧,女人带她去邻村看医生,她也没跑。
医生说,她身体太差了,要吃点鸡蛋和肉,多晒太阳。
之后女人对她放心了不少,会放她在家门口晒晒太阳。
那天,阳光很烈,她坐在屋檐下,看着前头空地上的一棵梨树,风吹来许多白色小花瓣,好多只鸡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
她目光呆滞,瘦得皮包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