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邬春这样回,脸色却是惨白的。
应野“嗯”了声,靠过来,低了低头,不容拒绝地,将衣服搭到了她肩上。
“抱歉,就是不想待在那。”她还背着书包,衣服攮上去,鼓着,根本裹不住她。应野的手落在邬春肩上,嘴上与她说话,停顿了一秒,去接书包肩带。
温热的手覆上来,邬春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
“我……”应野下意识去接滑落的衣服,指了指她后背,“书包。”
他在说什么?邬春的心怦怦地跳,耳朵里似有幻鸣。这个年纪,男女生之间已经有了些微妙的性别观念,来往间总刻意疏离着,又架不住荷尔蒙的滋生,朦朦胧胧,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相互牵引。
他是木头么!还是说上海的人都这样“开放”?邬春的目光垂着,水田里沉沉浮浮的藻荇。
电视里,摩登的代名词,那颗闪耀的东方明珠。
上海、上海。邬春在心里念两遍。
那是她以为的漫长的好久,实际上也不过瞬间。
厚厚的温热的毛呢,覆到了她头上,将无名的失落和恍惚藏住了。
衣服完完全全地将她裹住了,温热而柔软的,邬春的睫毛颤了颤,呼吸里多了一缕似有若无的香樟气息。
吓我一跳。她轻声找补,将书包背到正面,掏出厚厚的信封递过去,“你的,上海寄过来的。”想了想,又说,学校守卫室是收发邮件的地方。
“是你的同学吗?”又忍不住问。
一声淡淡的“嗯”,应野当着她面拆开,两叠崭新的红钞,还有分开套着的一个小信封。
邬春微讶,在“同学”两个字上琢磨着,不解,但并不多问,安静地陪他站着。
下一瞬,那小信封递到了她眼前。
“拆拆?”应野抖了抖手,信封跟着发颤。
“我拆?”有些不敢置信的语气。
少女眉梢敛着细细的喜悦,又被她刻意地去藏。哪里是藏得住的?应野笑起来,将信封落到了她面前挂着的书包坎上。
应野转过身,也不自觉弯了弯唇角。一晚上沉郁的心情,似乎就这么被打散了大半。
“唉!”邬春短促地,小跑跟上,“真的我拆吗?”
“本来就是给你的。”应野抬了抬下巴,迟来的补上见面礼。
见面礼那是长辈给晚辈的!邬春不满地反驳,捏着信封,没拆。
她穿着大衣,并不合身,走路的时候,衣摆晃晃悠悠,总能粘上他毛衣来。应野拂了几下,索性不管了,趁手将钱往呢子兜里塞。
两人因此挨得更近些了。
晚间的风,轻柔的,将邬春的碎发吹散,一丝两缕的,吹到了应野的脖颈上。又凉又痒。
给朋友也是有见面礼的。应野说,拆吧。
那我真的拆咯?有人雀跃的,又确认一遍。
拆吧。他也不厌其烦地重诉。
邬春终于下了决定,沿着信封边沿,一点点撕开。
硬硬的,是什么?心里一边猜着,信封完全地被撕开了,露出一点透明的底子。
无端地,邬春抬眸,去看了一眼应野。然后,将里面的东西拿捏出来。
“香山的红叶,喜欢吗?”应野适时出声,目光随着她落在那方标本上。
透明的亚克力板子,在月光下,映着泠泠的碎光,中心凝固着一片枫叶,沉沉的红,脉络清晰分明,无意成荫,弯弯的月,正巧落在红叶上。
“香山是哪里?”邬春小声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坦然地承认,很喜欢。
北京的香山公园。应野告诉她。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他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遭一盏路灯也没有,虫鸣声渐隐渐明,只遥遥的远方,有点昏黄的光。
“意外得知,第一次见面那天是你生日。”
应野的声音散在湿润的晚风里,“其实一直觉得紧绷着,不知道下一阵风会将我吹向何方。”这段日子过得懵懵然,像处在一方浮夸滑稽的旧电影里。
“认识你很开心。”
邬春听见他这样说。
落在掌心的红叶仿佛要燃烧起来,滚烫的,挡住了她泾渭分明的命运线。
“虽然送你的礼物是来自秋天,”应野的笑隐匿在静谧的夜里。
“但我个人,还是最喜欢春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