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青,博山炉的香熄得悄无声息。
屋子的窗户没关,柳念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躺在窗边的榻上睡的昏沉。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夜深就睡不好,躺在床上也睡不好。最好是等到天亮,随便找个地方将就才能睡得过去。
街边陆陆续续有人摆摊叫卖,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市集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日上三竿,暖阳从窗外探进落在榻上。檐下的风吹过她的额角的发茸,柳念青掀了掀眼皮,随意抬手扫了一下脸。平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撞到什么似的。
柳念青倏然睁眼,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榻边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柳凭风。
她沉寂了片刻后开口,“柳凭风,这样不声不息是想吓死我吗?”
柳凭风矢口否认,“不是,姐姐。我就来了一会儿。”
她阴阳怪气地回道:“我迟早有一天给你吓死。”
柳凭风委屈地说,“知道你夜里睡不好,我来时看窗户开着,你睡得正香些,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那个谁?你处理完了。”柳念青从榻上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凭风,衣着整齐未染血迹,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荚味。
柳凭风应道:“早就处理好了。”
“那你又来寻我作甚?”
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街上熙熙攘攘。早朝已过,柳凭风今日应该已经上过职了。
“姐姐...“ 柳凭风说话间有点不情不愿,”景王从北边回来了,现在望仙楼等你。”
这位殿下虽说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儿子,但其生母不详,可见地位卑微。从前,他也不姓萧,他在锦衣卫中姓沈,叫沈知柯。
元安二十年,他帮他老子谋反后认祖归宗。再后来,静安候府出了事,他自请去北边打了两年仗。
直到天顺三年,北元退兵,萧知柯才被册封为景王。朝中都说,景王与陛下从前十分相似。
不过在天顺二年时,他那个嫡亲弟弟萧知临就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了。
如今的锦衣卫也是景王手下的,想来是他今早已经见过柳凭风了。
柳念青淡漠地扫了柳凭风一眼,“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柳凭风摇了摇头。
话罢,柳念青就去准备。她出门时跟楼里说她的琴弦断了,要换个弦。
柳念青最是厌恶见萧知柯了,当年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回到这鹤鸣楼。只可怜命运弄人,金陵仿佛是她终身都逃不过的魔咒。
马车上柳念青抱着琴,眼皮突突地跳,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巷口正有几个孩童在玩闹,嘴里还唱着什么童谣。“春风醉,鹊巢燕居亦安乐。春日宴,薄酒三盏陈三愿:一愿社稷常健,二愿天下大同,三愿如同堂前燕,岁岁无忧虑。”
柳念青打了招呼,马车停在了巷口。她掀开帘子,喊住了糖葫芦的小贩,将买到的糖葫芦分给了小孩。
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脸,“小友,这个童谣是谁教你唱的呀。”
小女孩看着漂亮姐姐摇了摇头,柳念青笑着说,“姐姐把糖葫芦给你,你答应姐姐以后不要唱了好不好?”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答不答应的,知道能吃糖葫芦就一个劲的点头。
马车缓缓驶离了巷口,柳念青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没三两下就将一串糖葫芦吃了个精光。
望仙楼内,柳念青抱着琴带着帷帽熟稔地朝二楼东南边的厢房走。那间厢房的临着水,最是雅致了。
厢房外站在两个黑衣侍卫,柳念青心平气和地喊了声,“殿下。”
“进来吧。”里头的人发话了
厢房里的窗户都是开的,可见外头碧水绕堤,如今柳树已经抽了芽,等天气再暖一些就更好看了。
柳念青站在他面前,景王就侧倚着窗户没有看她,“我有好些月没有见过你了。”
她信手摘掉帷帽,“劳烦,殿下记挂。”
“我记挂你,你怎么一点都不记挂我呢。”景王回身温柔地看着她,柳念青却像是被毒蝎子蛰了一口是的不自在。
只听他一人幽幽地慨叹,“我养的菟丝花要攀附其他的乔木,不记挂我也罢。”
柳念青柔弱地抱着琴,看这弱柳扶风的容貌身姿确实像是萧知柯口中的菟丝花。
萧知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你今日带了琴,不妨给我弹奏一曲。”
“殿下,琴弦断了。”柳念青也不知道萧知柯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
他不喜琴,也不喜舞文弄墨,最讨厌的就是当今太子了。
柳念青顿了顿,“您日寻我有何要事?”
萧知柯皱了一下眉觉得扫兴,“那你说说那个西川吧。”
柳念青问:“殿下,在北边有没有听说过他。”
萧知柯想了片刻,“唔...不记得了。”
“天顺五年北边饥荒,京城流民不断,太子奉命去北边赈灾。是西川提议将百姓迁居南方,将雁城作为军城的。
天顺八年,钦州闹山匪,他又孤身入山平乱,当地人人尊他为西川先生,城中守备想引荐他入京,当时的西川拒绝了。
天顺十一年,就是现在。西川自愿入京辅佐太子,并无官职。”
柳念青说了好长一段,也不知道萧知柯有没有认真听。她本就是萧知柯放在教坊司的密探,金陵城里任何消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见萧知柯久久未应,她不自在的耸了一下左肩,上头朱砂的刺青似乎有些发痒。
萧知柯不觉看了一眼柳念青的小动作,“看样子是个人才,怎么好人都让太子遇见了,本王就怎么就遇不见呢。”
“我昨夜见过那个西川,是个病恹恹的读书人的。今年春闱他并未去,没有官身,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患。”
他像是心不在焉地随口一问:“是吗?你的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想的吗?”
“太子殿下从前同我提过西川。但....近日殿下事忙,已多日未召见我入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