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各种情绪翻腾,冯慈为何不让她的奶娘一直跟着她呢,为何就一直要赶走她?
冯慈那么讨厌她吗?
可,为何讨厌,她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吗?
可也就正是因为讨厌,她才会让她去和亲的吧?
她在奶娘李氏面前站定了,李氏也终于觉察到有人到来。
“郡主……?”李氏愣住,然后便手忙脚乱地要扶着一旁的凭几站起来。
陈俪拦住了李氏的动作,自己就在一旁随意坐下了,她道:“奶娘,我好就没来看你,我好想你。”
李氏拉住她的手,却久久没有说话,她只是怔怔看着。
陈俪轻轻叹了一声,她在府中已经许久没有流露过属于自己的真情实感,她道:“奶娘,我也不知还能来看你几次。我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京城,或者再也回不来了。”
李氏猛然回过神,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郡主还要去哪里?是府中有了什么变故?”
“府中没有变故。”陈俪看向了李氏,“只不过是……母亲和父亲上书和亲,让我嫁去北方茫茫草原上,这辈子就会埋骨他乡。”
李氏也看向了陈俪,她的神色复杂,看不出是不舍或者是伤悲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我原本想着,他日我继承颍王,便把奶娘接回府中享福。”陈俪低低道,“这一去草原,却不能带上奶娘,叫奶娘受苦……”
“郡主。”李氏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她眼中有一些迟疑,“是真的……王妃让你去和亲的么?”
“我还能污蔑我的母亲么……”陈俪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不是她。”
李氏抿了下嘴,她两只手迟疑地握在了一起,抬眼再看向陈俪:“我应当活不了几日,我感受得到。”
“奶娘不要这么说!”陈俪握住了李氏的手,语气坚定,“奶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不……”李氏喉咙中忽然哽噎了一声,“有一件事情……我在心中藏了二十年……现在要说给郡主听。”
“是什么事情?”陈俪问。
李氏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又含糊,她道:“依着郡主当年的规制,有两个奶娘伺候郡主,我是最后补上来的。那会儿王妃说郡主小时候爱哭闹,奶娘不尽心,前后换了十几个奶娘……郡主知道为什么?”
“不知。”陈俪不知道她为何说起了许久之前的事情。
李氏又道:“我虽然是最后一个进王府的,但我的表姐……之前也伺候过郡主。有些事情想瞒住所有人,却是不能。”
“奶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陈俪眉头皱了起来。
李氏看向陈俪,声音更低了一些:“我与表姐嫁了不同的夫家,两家看起来毫无关系,也没有来往,所以我那会才能补入府中。”顿了顿,她目光投向远处,声音低沉,“表姐被遣送回家后,第二天就暴毙而死……姨妈去收拾表姐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页日记,是表姐留下的,她说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是什么?”陈俪不由得也紧张起来,直觉告诉她,李氏将要说的事情会是惊天毁地一般。
李氏接着道:“那一页日记被姨妈藏在了衣服中,送到了我家,又辗转送到了我手中。而姨妈和表姐一家,就那么莫名其妙,因为家中失火烧死了。”她起身来,慢慢挪腾到一旁的柜子旁,她翻到了柜子的最里面,拿出了一张已经发黄的纸,她递给陈俪,“郡主……不是王妃亲生的。”
“什么?”陈俪睁大了眼睛,她起身接过了李氏手中的纸,一眼看了过去,上头写了一行字:
[今日给郡主喂奶时候,郡主头发短了许多,眼睛也更圆一些,虽说王妃笃定是我看错,可我每天照顾的孩子,还能认不出么?可王妃既然笃定,我便也不能多说。罢了此话不可再说,速速撕下,免得惹出祸端。]
“这……”陈俪茫然地再看了一眼这泛黄的纸张。
上面的字迹娟秀,却也不是她见过的。
“若我猜得没错,宫中那位公主才是王妃的女儿。”李氏看向了陈俪,“这事情我原本打算瞒一辈子,可……如今王妃竟然要让你去和亲……我实在……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我原本应当早早把这件事情告诉郡主,却耽误到了现在。”
陈俪盯着那一页日记,几乎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又怎么能做到呢……?”
“那会儿先帝还是和王,王府不比皇宫那么森严,何况王妃与太后是亲姐妹,王妃真的起了歹心,又有什么做不到呢?”李氏语气淡淡。
“可,就算那会儿是王府,难道太后认不出自己的女儿!?”陈俪眉头紧皱,“这不合理!”
“那会儿太后难产了三天才生下女儿,身体虚弱,月子做了半年,哪里有心思去看自己的女儿呢?”李氏自嘲笑了一笑,“郡主与宫中那位,不过只差了半个月而已。”
陈俪静默下来。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可……这却仿佛真的是真相。
正因为她不是冯慈亲生的女儿,所以她一直以来对她冷漠,所以才会让她去和亲。
不是么?
她把那一页日记掖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