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的检查过后,顾淮也能在这个昏暗密闭的空间稍稍松口气。 待到重新上岸,再度以这个模样出现在阳光底下,又不知要遭遇什么样的风波,也不知道又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暴露在那些人眼皮底下。 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 从那场可怕的血难中艰难活下来之后,他依旧会遇上那些紧追不舍的人,数回了,数也数不清。 那些人就好像知道他在哪里,甚至比他自己更确定他能存活的事实,一次次准确定位到他的位置,然后用尽手段要杀他。 顾淮很奇怪,似乎每次被找上都跟身边的人有关系。 也许是他救助的人,也许是救助他的人,或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人,又或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成为那些人追踪到他的线索。然而不管是帮他的人,亦或是想害他的人,好像都没什么好结果。 对此他也无能为力,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或是受累而死,或是自噬而亡。 或许他真的如同顾家那些老人所说那样,是个作累人的天煞孤星罢。 顾淮从未有一刻这么肯定这一点。 然而为了活下去,顾淮已经无暇去想那些人遭到了什么事,也不敢去深想。 ……他也不想再害人了。 为今之计,顾淮也只能少一些,更少一些接触人群,免得无辜之人受他所累伤了姓名。 可惜……似乎不太成功。 顾淮深吸一口气,难得有些气弱,无力地捂住眼睛,似乎想要就这样沉溺在黑暗中,也不必再面对接下来一团污糟的事情。 那日,掉落山崖,徐青舟苦心绸缪之下,他又有护身法宝才侥幸保住一命。 只是他再也无法寻觅徐青舟的的踪影,对方就像完全消失一样,没有回应,也不知生死。 或许顾淮的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毕竟找不到踪影就代表还有可能活着。 顾淮根本就无法想象自己若是真的找着徐青舟的尸身会是一副怎么样可怕的情景。 他更害怕对方就此跌落无人之地,失去自救能力,因为等不到人来只能慢慢地无力地死去。 所以他也不顾那些人会不会在附近布下陷阱,冒着危险在周边寻找,可惜最后却一无所获。 后来顾淮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突破口的,浑浑噩噩地从那个地方逃离。 最终只得他一个人。 随后顾淮开始了一个人的逃亡之路。 在他疑似摔落悬崖之后,那拨紧追不舍的人似乎安分了一阵。然而没过多久,那些家伙就跟猫闻到腥味一样,又再度找到了他的痕迹,继续追杀,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境,闹得他不得安生。 若非他的祖父以往给备的东西跟相当的运气,顾淮都不知死了几回了。能活到现在也是他的本事。 只是命保下了,他的身体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衰弱起来。顾淮这副孱弱的身子和根本就不靠谱的灵根将他一次次拖进死亡的深渊。 顾淮有时候甚至怀疑那些人是不是收到幕后主人的指令,打着拖死他的主意。若是他们真是这样想,那方向其实抓得还挺对的。也许不等那些人成功暗杀掉他,他可能就要因为身体透支衰弱而亡。 数次战损跟无法痊愈积累的陈年旧伤让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情况直转而下,灵根磨损情况恶化,丹田就跟筛子一样,四面漏风,一点灵力都存不久。又谈何修复? 顾淮期间为解决危机,也曾多次重新结丹,最后为了小命却又以最粗暴的方式给散去了。这样来回都没把身心折腾出什么事,也算他够顽强了。 只是人都有极限,前些天他意外流落到南疆,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了。若再得不到治疗,他可能真的要葬身在他乡了。 倒霉的是,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人依旧不会给他留一点喘息的机会,无缝跟过来了。他一身狼狈地逃进了这片神秘的地方,然后更为隐蔽地躲了起来。 那日若非那人捡到了他,不用人来杀,他此刻已是游魂了。 少年似乎也藏了一身秘密,不愿与人诉。 看似破旧的院落却有不少点睛之物。少年从不用操心生计,衣食无忧。而且周边处处都布满若有若无的眼线……对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 一个身份不明,时刻被监视着的人。他本应该离得远远的,却又因为对方灰暗的眼眸和毫无生气的模样所触动,忍不住停留。 本是少年最好的时候,却患上这样的重症,又被困在这方寸之间,就像是这世界的另一个人。 许是因为救命之恩罢,又或许是感同身受,顾淮暂且停留了下来。 他并非专业的医师,甚至不会炼丹,但久病成医,他手上零零碎碎的疗伤材料不少,总能发挥些作用。希望能稍微帮到对方。 只是他终归是逃不过宿命般的追杀,也注定跟那群人不死不休,那夜的事情是离开的好机会。若是真的惹来了恶魔,那可怜的小少年就真的很可怜了。 没想到今天在船上又碰到了一个熟面孔。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说来这个人真的跟他相当有缘了,让他想想,这事情第三回了。虽然对方明显不认得他,但不知缘何,许就因为这点缘分,他却清晰地记住了这个女修。 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小舟还在身边。当时虽然也过得艰苦,但他们兄弟二人也能相互扶持,情况还不算太糟糕。因为奇妙的小误会,他还跟这位偶然碰面的道友有过一次不长不短的会谈。 只是在那之后,再碰面便是南疆晦暗的深巷里。 此时他已然换了一个面具,以全然不同地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想必对方也认不出了。 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却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助力。虽然没能换到玉不留行,但他换到了更合适他如今状况的东西。这是对方给他带来足以改变局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