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拉克斯、岩之神、历史之神、贵金之神、商业之神、岩王帝君……祂有太多太多的名字,一如祂曾走过的那些历史。
一日,祂路过港口时,听见一位商人夸奖他的下属:“你应尽的职责已经完成了,现在可以去休息了。”祂听完商人的话,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的职责是否已经完成了呢?
祂观察着人类,考量璃月如果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可还能安然无恙地生存下去。
被认出身份实属偶然,祂只是看见那个孩子身上带着智慧之神的气息,不忍她误入歧途,才出声提醒。
冰系的神之眼,就和那位冰之女皇一样,行为矛盾复杂,可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爱字。
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被埋没在仇恨里,污糟了那颗纯粹的心。
摩拉克斯想劝他回头,所以钟离来到了她身边。她提起的过往,摩拉克斯过了很久才从记忆中找到。
并非是祂记忆退减,而是她和过去相比,变化太大了。祂记忆里的那个孩子,活泼爱闹,从街头跑到街尾,整天没个清闲,直到她离开母亲。
小小的,稚嫩的孩子,抱着母亲的牌位,在灵堂前哭到浑身抽搐,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也不复童真,她只是沉默,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而当时作为往生堂客卿的摩拉克斯,面对此等情形也只能轻叹,人类的欲望太多也太可怖,为了一己之私祸害了全家所有人。
摩拉克斯知晓了一切,所以神明不再阻拦,对之后泄愤一样的复仇置若罔闻。所幸,那个孩子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无论是与天权交易也好,还是成为七星也罢,她都选择了最合适的方式,为璃月带来了一股新兴之风。祂乐于见到这样的发展,璃月需要新鲜的血液,而她,正是会带领璃月更进一步之人。
强大的力量和更高的权力就像蜜糖,摩拉克斯暗中观察着这个孩子,确认她是否也会迷失在繁杂的欲望中。
事实证明,小吉祥草王的眼光没有错,她并不贪恋权力。比起一呼百应,她更喜欢安静地研究一些有趣的小东西。
能自动旋转的风扇、会报告天气的小鸟、会旋转跳舞的人偶…… 她有许多奇妙的点子,造出来的东西也充满了童心。
摩拉克斯看得出来这些东西的价值,也看得出来,比起伤害他人的武器,她更喜欢制造一些孩子喜欢的玩具。
如果不是祂的突然离去,璃月失去了武力的庇护,说不定她会成为提瓦特第一玩具商呢。
对这样的变化,摩拉克斯深感遗憾。可若是祂不离去,等至冬举旗的那天,璃月势必会遭受波及。
为了璃月的未来,只能牺牲那个孩子喜欢的未来。
摩拉克斯对此,一直很内疚。
那个孩子温柔美丽,安静又听话,一心一意为着璃月的人民着想,她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治理者。
她了解民生,愿意倾听人民的声音,或许是年纪尚轻,对一切都抱有美好的幻想,祂也乐意跟在后面胡闹,有时候略有不足的,祂也会偷偷补上。
直到,直到执行官的到来,摩拉克斯到了必须要离开的时候。
钟离看着她走进玉京台,惨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她太年轻,还没有办法完美地掩盖自己的情感。她红着眼眶,倔强地仰头不让眼泪落下来,不肯在外人面前露怯。
大人啊,连哭都是要藏起来的。
失去了摩拉克斯,她连最后的避风港都失去了,从此就要一个人扬起风帆,坚强又孤独地同世俗的风浪搏斗。
钟离不忍心。
这个孩子,她吃了太多的苦了。
就让她任性一次吧,摩拉克斯这样告诉自己,孩子太懂事也不是好事。
懂事的孩子哭了痛了都是要藏起来的。
人的眼泪又苦又咸,流个没完,落在鳞片上比热油还要滚烫,连祂的血肉都要烫化了。
摩拉克斯忍不住想,若是姑娘家的眼泪这样伤人,谁敢让她们哭呢。
于是愧疚的神明逃一般的离开了。
愚人众的十一执行官也很关注那个孩子,每次见面,十句话里总要提到两句。
钟离对此很不满意,既无情谊,又无聘礼,总是把人挂在嘴边,这叫什么事。
罕见的,祂开始后悔一开始介绍他们见面了。
那个孩子,她很好,值得更细致温柔地对待,而不是在别的男人口中被这样轻浮地提起。
他出言驳斥了公子,而年轻人眉眼带笑,那双无神的蓝色眼睛仿佛是在嘲讽他,他说:“钟离先生,起码我是真心的,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反驳我呢?”
钟离有什么立场?
摩拉克斯有什么立场?
长辈?神明?这样的关系都太过飘渺,和一个追求者的爱来比都不值一提。
他不敢去想,祂不能去想。
魔神和人类,本就没有那个可能。
她的生命太过短暂,早上刚刚开放到了晚上就会凋谢,魔神只能在乏味枯燥的漫长生命中,反复回味那朵花开放的时间,回想她的气味。
直到磨损带走她的面容,她的声音,她的一切,于是魔神再也不记得她。
这太残忍了。
摩拉克斯不会这样做的。
因为祂是摩拉克斯,璃月人的神明,就连磨损,都要担忧会不会影响璃月未来的摩拉克斯。
失去一个人的磨损,祂不知道自己要过多久才能抚平。
于是祂告诉自己,她很好,会遇见一个合适的人开花结果,百年之后,再提起,便都是笑谈间的过往了。
身为岩之神,祂能听见大地上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女孩子之间亲密无间的谈话。
偷听他人并非君子所为,可祂也很好奇,在对方眼里自己是怎样的。
那个孩子足够聪明也足够清醒,明白一切行为背后的用意,这让钟离很是欣慰。
欣慰之余,胸膛中满是酸涩。
祂不敢去见她,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以免徒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