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阳光照进来，停留在六席紫色的头发末梢，像是追逐幻影却如泡沫般易碎的神明的目光。
世事繁杂，人心吵闹，唯有他身边是安静的。
六席不喜欢这样你来我往的场面，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不耐。堇色的眼睛划过坐席上每一个人的面容，将他们的神情变化一一记在心里，嘲讽人心的无常。
明明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为了一点点利益却也能安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好像之前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着实有趣。
他目光转了转，嫌弃地从末席的身上移开。为什么这个蠢货闯下的祸事要让他来收尾，放出古神倒没什么，可恨的是居然被人抓了现行，真是丢尽了执行官的脸面。
特别是现在，不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便罢了，还傻乎乎地盯着七星看什么，是觉得愚人众被宰得还不够狠吗。北国银行的经费，不止明年，哪怕到了后年、大后年，都要砍掉相当一部分。潘塔罗涅不会削减冬宫开支，博士的研究经费凭本事拿，边境的军费不能缩减，那么砍的就是他们这些外派人员的薪资了。
散兵捏了捏拳头，突然想起了遥远彼方被称为母亲的神明。要是达达利亚放出的是祂，那么现在愚人众就能齐聚冬宫一起吃席了。
“既然天权相邀，我等便却之不恭了。”潘塔罗涅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身为资本家，北国银行当然是不放假的，他要趁着这个时候大赚一笔，为明年的经费做考虑。
“不过普通的活动未免太千篇一律，不如两方协作举办一场大型的拍卖会如何？”黑发青年摩挲手上的戒指，心里盘算着此次合作该牟几成利。
“既然富人阁下有此诚意，拍卖会的细节还需仔细商酌，既然是为海灯节庆贺，那么拍品的大头便由七星准备吧。”凝光对于这个要求不可置否，无论对方想要展示财力还是另有所图，她们都无惧。
凝光和富人相谈甚欢，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就算再厌恶，但为了大局利益着想，也不得不挂上一幅虚假面具，演着心照神交的戏码。
拍卖会倒是其次，那位六席才是我所注意的。人偶没有心，他又是如何生出神智，乃至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这可真是令人好奇。
如果搞懂了这个，那么G-31-08的人格模拟将会实现一个跨越式的进步。
坐在对面的少年心中的不耐烦快堆积满了，他周身的元素力也跟随主人的心意调动，变得暴躁起来。在我的眼里，就像是猫猫玩耍过了头，浑身上下都沾满了雷元素的种子，却碍于脸面不能去舔因为静电而炸开的毛一样。
——真可爱。
散兵嗤笑一声，对这些虚假作做的人情往来毫无兴趣。他本就是顺路帮公鸡送东西，眼下要留在璃月，还不如早早地去稻妻搅起一番风雨，夺取雷神的神之心。
少年模样的人偶白皙若玉指尖反复敲打深色的桌面，心中对同僚的计划不以为意。不过若是七星出面，想来定能见到那位大名鼎鼎的旅行者，不知她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波呢？
雷神？神之心？旅行者？
我古怪地瞧了一眼第六席，本来想要为荧捏一把冷汗，但是一想到雷神无想的一刀，顿时觉得倒也不必紧张，到时候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这样一想，容貌轶丽的人偶看起来越发可亲，要是他死了，我该用什么筹码才能与雷神交换得到他的残骸呢？不知道到时候找荧帮忙有没有用？
思及此，看向他的目光愈发和善，多好的素体啊，到我手底下一定让他物尽其用，才不会将他当成马前卒一样抛弃。
一想到多托雷独占他几百年，我心里涌上一番羡慕。博士人品不怎么样，但实验素材倒是层出不穷的优秀。
左手托腮，思量着能拿出什么筹码说服稻妻幕府时，小腿突然被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坐在斜对面的达达利亚看了过来，比大海更深邃的蓝眼睛里满是哀怨。
“看我看我，怎么就是不看我，散兵那家伙有什么好看的。”青年的面容冷冽而锋利，优雅的仪态完美无比，可他絮絮叨叨的心声却并不如外表一样。
凝光和潘塔罗涅是何等的精明，二人即便没有读心之能，对这张桌子上的眉眼官司也了然于心。
送走了几位执行官，凝光收敛起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老实交代，你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以凝光的眼力，胭棠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她，那双眼睛只差直勾勾地挂在第六席身上了。不过那位六席的确容貌出众，人间少有，年少慕艾也是寻常。
“他长得好，皮肤白皙身段匀称，不躺在我的试验台上真是太可惜了。”我细细回味了斯卡拉姆齐的外表，发现他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竟然是当初他在多托雷实验室里的样子。
绮丽精致的人偶，苍白着脸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明明已经伤势已经严重到不得不拆卸肢体分开修复的程度，他却一声也不吭，双眸垂下，视痛苦为无物。
他并非感觉不到疼痛，而是已经习惯了疼痛，或许只有这痛楚，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存在这世上。
在多托雷的眼中，他只是个好用的实验对象。虽然他也的确如此，但在我这里，起码不会遭受到那么多痛苦。
早知如此，当初逃跑的时候想办法把他一起偷出来好了，尽管他本人可能不太愿意。
我叹了口气，搓搓自己的脸。灵魂升纬之后，大脑的活跃程度远超以往，连犄角旮旯的模糊记忆都能翻出来。
凝光抚了抚额，她果然不应该对一个实验狂魔有所期待。什么人偶少年邪魅富商清俊执行官，在胭棠眼里只怕还不如一张工图更让她神魂颠倒。
不知为何，凝光看我的眼神越发的……慈爱，看得我毛骨悚然忍不住往后挪了挪，双手护胸问道：“你有什么事直说好了，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啊，好像平白无故地多了个妈一样。”
“我在想啊，你怎么什么人都想拖到实验台上看一看呢。”凝光吸了口手里的烟斗，缓缓吐出一口白雾，“人与人之间，并非只有实验台那般冰冷的利益关系。往生堂的钟离先生，你不是与他私交甚好吗，这次拍卖会，要不要给他递一张帖子呢？”
邀请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