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她们这里。
傅明知回来了。
花铃面色无碍,笑呵呵地摸摸江云的脑袋,然后与她错身而过,迎着傅明知冷淡的目光也无所畏惧,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没和我的小美人说完话呢。”
傅明知冷淡道:“泽霞峰非外人可擅入之地。”
“那你下次在泽霞峰地下多加几个禁制?眼下的禁制虽然精妙,却拦不住炼虚期以上的修士。”
花铃才不怕他,说完后就施施然离去了。
她离开,换江云和傅明知对眼。
江云现在的心情有些怪,看到傅明知淡褐色眼睛的一瞬间,花铃的话就自动出现在她脑子里。
花铃擅长探人心,合欢宗主之名绝不是徒有其表,她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突然对江云说如此雷人的话。
更可怕的是,江云把自己和傅明知见面以来的场景都想了一遍,发现如果按照花铃的思路来的话,一切竟然都微妙的和谐。
比如傅明知初见就觉得她像江云,出手探灵脉,直接收为门下弟子,然后进行零零碎碎的关心,再加上前两天的洗冤事件……
可是江云信吗?
她不信。
无论花铃的说法套在这些事上再怎么和谐,她也永远不会相信不信她、杀了她,有命定白月光的傅明知会喜欢她。
说到底,傅明知看出她和过往仇人相似,收为弟子,不断试探,但也会给予弟子相应的关心,最后发现仇人没害自己的白月光,自己取错灵脉血后,对这个和仇人相似的小弟子,多一点关心,多一点缥缈的愧疚,也说得过去。
或许花铃感知到的,是傅明知一点点的愧疚。
或许让人震惊,但它绝不贵重。
它是廉价的、没有意义的、可有可无的。
江云捋清楚思路,向傅明知行礼。
傅明知倒也没卖关子,直接问:“她和你说什么了?”
江云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可在傅明知清明冷淡的目光下,她还是张口,一字一句,清晰而又轻飘道:“花铃宗主,说我很像江长老。”
空气于此刻沉寂,就连江云脑内的意识都齐齐噤声。
傅明知神情凝固,她视而不见,继续道:“就是那位打破太清结界,已经死在通天柱上两百年的江长老。”
“代宗主,您知道她吗?”
知道那位和您互为挚友数十年,最后却被您亲手杀死的江长老吗?
灵力忽然紊乱,傅明知淡褐色的瞳孔变的漆黑,他没说话,可身上散发的可怖气息能压倒任何一个合体期以下的修士。
江云不害怕,可她装的害怕,瑟缩一下,“代宗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傅明知盯着她,像是想吃了她,可又克制着,甚至不得不挤出一个故作淡定的笑,“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笑的真难看啊。
江云这么想,面上却乖巧地摇头,“除了这个,就没什么了。”
“嗯。”傅明知应声,还是故作温和地看她,“你想和我说什么?”
告诉他和花铃谈话的内容,到底是想说什么?
傅明知袖子底下的手握着一包香辣肉脯。
江云口味重,却又不喜欢吃甜酸口的食物,偏爱咸辣。傅明知口味清淡,可和江云在一起的时候,总会顺着她,不喝茶只喝酒,各种辛辣菜式,可着劲地向胃里塞。
可即便这样,他也甘之如饴。
就如同现在面对一个,处处和江云像,处处又和江云不像,怀着别样目的,又极力否认自己身份的人。
他也甘之如饴。
“我在想,代宗主当初收我为弟子,是不是也是因为我像江长老。”
“是。”傅明知的声音很温和,和他眼里的黑色漩涡一样复杂幽深的神情截然相反。
江云看到有青筋在他太阳穴附近爆出。
哎呀,倒挺诚实。
她慢慢地说:“如此……传闻江长老修为高深,可是误入歧途,打破太清结界,被钉在通天柱上永世受劫。”
傅明知的神情愈发温和了。
江云咬着酸甜的话梅糖,向他笑,声音也悠悠扬扬,带着点敬佩,带着点欢喜,“我听闻还是代宗主大义灭邪,而弟子又与那邪祟生的像。”
“总之,弟子想说的是……”
傅明知看到眼前弟子忽然弯腰,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声音轻而稳: “代宗主亲手诛杀邪祟,却并未因邪祟迁怒于我,还把我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对弟子实属有大恩。”
“为苍生。”
“为弟子自己。”
“多谢您。”
咔嚓一声,话梅糖被咬碎,酸味儿彻底弥漫开。
傅明知离她近,修士五感又极其敏锐,捕捉到了那缕若有似无的话梅香气,掺着甩也甩不掉的黏腻甜意。
嗡的一声,傅明知视线中突然一片血红,有人用指甲挠墙壁、抓铁门,刺耳的声音使劲向他脑袋钻。
江云低着头,唇边忽有笑意渐渐加深,却在慢慢抬眼看到傅明知神情时恰到好处地转变为惊惧,她惊呼道:“代宗主!您怎么了?”
傅明知或许是被人戳穿心事的愤怒,或许是知道自己误取她灵脉血的愧疚,但无论他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她的目的都达到了——
我不是江云,江云被你杀了。
你亲自动的手。
她死在通天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