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拉下脸,阴阳怪气地嚷嚷:“秦儒你朋友似乎很不识抬举?!”
“秦香男你够了。阿暨已经被你这么闹了一通,你也该解气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崽子,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秦香男瞪了秦儒一眼,扔给他那张鱼皮,“真是无趣。把这鱼皮熬了汤,给这判官儿压压惊。”
“这皮煮了,你洞房咋办?”
“不是还有其他人皮嘛。”
秦儒点点头,又摇头,“其他的盖不住你身上的……”他望了诸暨一眼,不再多说。
诸暨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兄妹二人的名堂,只道:“何日成婚?”
“随时。”秦香男冲他挑眉,挑衅回话:“判官儿这么迫不及待,那就今晚好了。”
本以为诸暨会严词拒绝,谁想他竟爽快答应,但需回冥府告个假,三个时辰后回来。
“淼淼,不好了!”
诸暨欲走,正瞧见秋弱水匆匆跨进屋子。秦儒领他出了外门,只听见秋弱水禀告,说什么人回来了,似是与翠山玉妖族有关。
“阿暨在想什么?”
“儒,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两人在一小桥边驻步,人影湖面,游鱼逐影,满池彩鲤,聚成数股,像织女梭子上泽润华丽的丝绸。
秦儒也不看他,指着桥下的鱼,问道:“这些鱼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是无知。”
“它们饿了,有人投食,渴了就喝水,累了就找个岩石狭缝小憩一会儿,从不过问这天地瞬息变化。”
不待诸暨回答,秦儒自答道,“于这些蠢鱼们,谁是天地的主人并不重要。它们逍遥自在,死就死了,活就活了,多干脆。”
“阿暨,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有的时候,即便知道,也无力回天。”
秦儒看向他,深邃幽蓝的眸中,似是透着淡淡忧伤,诸暨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在他眼中,这个红衣灼灼的少年,永远像桃花一样艳丽,吸饱了阳光雨露,慵懒而随性。
“这……是宿命,阿暨。”
风起花落,海棠花瓣涤荡成萤,衣袂翻飞,染了数点花雨。诸暨凝望这眼前的少年,只觉一阵恍惚。他与秦儒相识已有三百余年,为何这一刻平添了令人窒息的疏离。
至始至终,他都不曾知道这红衣少年的过去。
他们相识,不过起于忘川河畔的一次邂逅。那时的他初初为官,那时的他正在等人。
“祝枝是你们什么人?”诸暨忽然问道,“你们似乎很怕她。”
秦儒摇头,“无可奉告。”
“阿暨你还有两个时辰半,快点回去告假吧。我在酆都城门等你。”
诸暨走了几步,回头又问:“你阿姊为何娶我?”
“阿暨心知肚明。”
送走诸暨,秦儒回屋,见弱水正扶着秦香男坐下。
“可有好转?”
“恐怕……”秋弱水说着,忍不住流泪,“恐怕淼淼快不行了!
“阴阳交融,水火相争,寒极必反,如今淼淼体内的寒毒已经开始活化。”
秦儒盯着双眼紧闭的秦香男,声音哽咽,“终有一日,阿姊会在红莲业火之中化为灰烬……”
“本殿,咳咳……”秦香男睁开眼,咬牙切齿道:“本殿可没那么容易死!”
“哭什么哭!”她呵斥着弱水,“六百年前他们奈何不了我,如今就更别想把我怎样!”
她因动气而喘息不止,弱水赶紧替她顺了顺气儿。
“淼淼你别生气,我不哭便是。”
秦香男脸色苍白,本就鬼气森森的脸,愈发狰狞可怖,她又道:“多亏了那地府判官儿,不然你两可就见不到我了。”
“这就是阿姊要娶诸暨的理由?”
“淼淼是想搞清楚他与祝枝的关系……”弱水压低声音,“还有,那诸暨似乎来头不小,据我所知,西王母正在派他查我们的来历。”
秦儒辩解,“阿暨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出卖我们。”
“阿弟,阿姊有句话得奉劝你。”秦香男眸色寒凝,强撑着身子走到秦儒面前,厉声训斥,“你可别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死的。”
“你,更不能忘了,阿爹是怎么死的!”
她缓缓走出屋子,落日余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弯曲而苍老。
“人心叵测。”
“最危险的,不是无上的法力,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