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国内这个时间是晚上吧?”
“嗯,晚上10点多了。”
舅舅在加拿大,跟这儿有13个钟头时差。
“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江若宁嗯了一声,“我到云城工作了,市医院,刚过试用期。”
“是吗?!你这孩子,总是事情都做完了才跟我说,那你在云城有没有地方住?新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不用担心,都挺好的,我自己都能应付得过来。”
舅舅无奈,“好吧,你啊......之前你舅妈跟你说的,让你过来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你一个女孩子留在国内,家里人都不放心。”
江若宁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轻声开口道,“还是不过去了。”
“宁宁啊,”舅舅顿了一下,似乎在为接下来的话措辞,“你妈妈今年情况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她。”
江若宁:“嗯,她过得好就行。”
“这些年她不愿意见你,也是因为还不能完全放下,你也知道,你的出现,会刺激到她……再给她一些时间,舅舅知道,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江若宁其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沉了一下。
扭头看向窗外,风吹得她眼睛疼。
“我没事,舅舅你们辛苦了。”
她扯开了话题,再寒暄了几句就结束了电话。
原来那件历历在目的事情,已经过了八年了。
事情发生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妈妈。
准确来说,是妈妈不想见她,江若宁根本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江若宁记得,是在爸爸葬礼结束之后,妈妈就开始不断地做噩梦了。
她在梦里歇斯底里地喊着。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要动我女儿!”
“是你逼我的!”
江若宁也做过几次噩梦,梦里反复出现爸爸去世那一天的零碎场景。
高二的夏天,某个放学的傍晚。
她回到家,看见爸爸倒在她的钢琴旁边,一手捂着心脏位置,表情痛苦,身体蜷缩成一团。
妈妈就坐在门口,漠然地流着眼泪,手里还攥着他的药。
江若宁发抖着想叫救护车。
却被妈妈一把拉着,死死地扣在怀里动弹不得。
昏暗的家里,充满哭喊,无助和恐惧。太阳下山,屋内光线渐渐暗下来,江若宁就眼睁睁看着爸爸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
每次梦境最后,江若宁都会被那双因极度痛苦而瞳孔放大的眼睛,吓醒过来。
但江若宁没有过多时间沉浸在恐惧里,因为妈妈的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
妈妈好像害怕周围的一切,将家里的电话线拔断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拒绝跟任何人接触。
江若宁一直在家陪着她,半步都不敢离开。
那天晚上,她接到了祁迹打过来的电话。
祁迹完全不知道她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他语气还是那么散漫,明明关心却装得毫不在意,“江若宁,你偷懒也有个限度吧,都多少天没上学了。”
她压了压低落的情绪,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你怎么打来了?”
“我关心......老师让我关心你一下,”祁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还不知道。”她强忍着眼泪。
“那这么多作业怎么办,”祁迹故作苦恼道,“只能委屈我给你送过去了。”
江若宁连忙拒绝,“不用了......”
“你以为我想管?谁让我这么倒霉,做了你们班班长,”祁迹坚持,“说好了,今晚8点,海边那个小卖部门口见,就这样。”
大概是怕她继续拒绝,祁迹立即就挂掉了电话。
江若宁想了一下,这时候她不放心留妈妈独自在家。
她刚想回拨过去,跟祁迹取消这个见面约定。
手机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抢过。
江若宁被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妈妈满脸惊恐地站在身后。
妈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疯狂嘶吼,“你在给谁打电话?!你想干什么?!!!”
江若宁急切解释道:“是我同学而已。”
她根本听不进去,将手机用力摔在地上,一脚一脚将它踩碎,嘴里一边反复念着,“不要说出去,我不是故意的,不能待在这儿,我们走,我们走!!!”
妈妈连夜收拾东西,坚持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即使她根本不知道要带着女儿去哪里。她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那时候的江若宁,只能无助地由着她折腾。
母女两个趁着夜色,坐上了离开北沙的车。
车子行驶到沿海公路的时候,恰好被赶去赴约的祁迹看到。
他骑着单车在车后苦苦追赶,喊着她的名字。
江若宁哭着想回头,却被妈妈死命按住。
妈妈吼着司机把车窗摇上,江若宁连他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车辆很快甩开了身后的少年。
江若宁就这样失约了。
之后,妈妈带着她躲到了一个小城市,过了两个多月暗无天日的生活之后,母女俩被舅舅找到。
妈妈的心结始终难以解开,为了不刺激她,江若宁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她眼前。
后来妈妈跟着舅舅一家出了国,就剩下江若宁一个人在国内。
读书求职,逢年过节,都是一个人。
这桩影响她一生的陈年旧事,也成为了她不喜欢夏天的理由。
因为在那个夏天,她失去了父亲,没有了家庭,没有去赴那个少年的约。
因为关于那个夏天,她有太多的遗憾。
“咚!”车子突然急刹了一下,特产袋子里的一罐牛肉酱滚了出来。
江若宁缓过神来。
“啧,会不会开车啊,这水平也敢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