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翔握住他手,“见谅了。”
从大会议室出来,一脸懵逼的沈云鼎,快步追向前方早已走远的邵海。
钱坤又费解又着急,凑近魏峥问:“这少总……怎么这样啊,我们为他考虑了那么多,他就只给合作这一次的机会?”魏峥望着不远处跟紧在邵总身侧、仍然在哈腰求人的沈总,“一次就一次吧。”
钱坤摇着头想不通,“你跟了这么久,花了那么多钱,才弄到这个大项目,明明方案都赢了,我们还是只能啃点骨头?!”
魏峥不答话,疲倦看向无边的空旷,对这一场终于是尘埃落地的结局,思绪万千,却又无话可说。
收拾东西离开时,透过车窗玻璃,夏曦看到了独自一人蹲在路边的沈云鼎。他双手耷拉在膝盖,眯眼望着远方的白云,搭在肩头的西服外套忽然滑落,露出的白衬衫反射着一大片明晃晃的光……她避开视线寻向前方的侧视镜,车已沿路下坡,那画面中蹲在路天交界处的光点,渐行渐远。
从素县到家,早过了中午,母亲正在收拾饭后的餐桌。见她进门,忙停了手问:“哟,现在才回来呀,吃过午饭没?”
“吃了。”
夏曦撒谎道,“妈,我先去洗个澡哈。”说着轻快跑上楼,到了母亲看不到的地方,才又放慢了脚步。
回想这十多天里发生的事,夏曦能感觉到魏峥的疲惫,陆尧的疲倦……赵红山现在进了派出所,而她自己也累了。就连沈云鼎都……看上去那么落拓。她回忆着侧视镜里,那蹲在路边的微小光点,又记起初遇沈总时,他意气风发地开着车带她去看南山区的苗圃,说起他在北方的故乡。
说一到春天,那漫山遍野是树呐就开始发芽,花儿呀,也是一大片一大片地开……说不像在落城,时间一长,都不知道这日子过去了几年。
彼时,是她刚从云端跌落,折翼难飞的时刻。今日,当沈云鼎蹲在路边遥望远方的白云时,不知他在沉沉浮浮的年轮里,还记不记得故乡那漫山遍野的花儿。
记得曾经来时的路?
她抿着唇慢慢开启笔记本电脑,随意点开一首歌听着,发现唐昊的留言:
——你的事有结果了没?
她自顾自笑一笑,回他:有,惨胜。
又是这种看似赢了,却没有赢家的结局。摇了摇头,补个苦笑的表情发给他。音乐声中突兀的对话音响起,夏曦看见屏幕上的回复:
——所以你现在,怎么去决定?
决定?
她好像还没想过这个词。抬起手打出字:峥哥,是这条路上我难得遇见的战友,他说过要去找行业的旗帜,其实,他也是有能力的。
唐昊看着这句话,问:那他走到今天,握到了这面旗帜没?
——本来应该可以……可许翔不让我们继续了。
——这么说,最后是盛景来投资?
——嗯,但我有种感觉,他们这次来和他们开这个选方案的会议,其实是两码事。
——怎么说。
——项目,他们肯定是看中的,可必须要去选出方案,应该是他们来接手项目……想要先处理掉的烂摊子。
唐昊瞧得发笑,想了想才问:所以你还在看不懂?
——看懂了嘛,心血耗尽,却被人家降维打击……
聊到这,他担着腿抖一抖:恨他不?
——没什么好恨的,这应该,也是世间的常态吧。
他心疼得叹气,靠到椅背抱起了双臂,瞧见她跟着发来的话:昊哥,你会不会觉得我特爱逞强?出国那事,明明已经意识到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还偏要一意孤行……这次的局,也是如此,固执地去挺而走险?
他坐直身回复:这也是两码事。
夏曦认真等待他发来的解释:
——为梦想去战斗,哪怕“不自量力”,那也是值得你骄傲的荣光。但走上一片不合适的战场,就算你觉得你是在怀抱使命去扛大旗,但它本质只是一场消耗,对你,对身边的人,都不是幸事。
他给她就近举了个例子:魏峥怎么开得这公司,还说明不了问题么?
夏曦垂了垂眼,回想峥哥那一番并非为己的义气,终于理解了问:可我现在离开,对他来说不也是件坏事?
——你继续留下,就能帮到他吗?和他们在一起,就能走到你心中要走的路?
她吸着气,看向他最后发出的东西:
——天赋,不可多得,坚持,本就不易,不容你如此挥霍!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该低就人生,找准平台再发力,才是你在这片高空中的落点。是这无垠浩瀚里,你能不负过往,对得起所跨过的一切该有的态度!
夏曦愣愣对着这段话,猛然记起爸爸也曾气愤教训:“你这是不负责任的人生态度!”当时她只觉自己对人对事已经够尽责任了还要怎样?现在,才蓦地恍然,这一路的沉沦,是她没有去对曾经的那个夏曦负责……
纱帘轻抚过午后的床沿,夏曦瞧着眼前安静的房间——墙壁上斑驳的贴痕,仿佛能看见高考结束的那一天,17岁的她,亲手揭下“备战表”,淡定地转过身来,静候着即将到来的出征。
她又扭头去看书桌——20岁的她,坐在桌前,手握六本日语课本仰望着浩瀚的星河,坚定说道:“来吧夏曦,再来一次!”
夏曦微微笑着,看着这些年少的自己,好像又能见到年轻时的父亲,抱着小小的她站在山岗,对着一望无际的原野,指向远方的辽阔,“那山在的地方,就有能回爸爸老家的路,你看得见吗?”
看得见,山的后面,还有山,您来时是翻过多少片山岗,才见到了落城的海。
“妈,我出去一趟!”
瞧见女儿忽然跑下楼来急匆匆换鞋出门,秦文珍看看傍晚时分的晴空,“快吃晚饭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古城!”她回头笑道,“我的老家!”
“可……那房子都卖了呀——”文珍追出门望去。
“房子卖了,路还在!”她朗声答着,人已经消失在凤凰城的林荫道上。文珍有预感地缩回身,瞪向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