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选这一条路……考研不行吗,去别的国家不行吗?
“会吧……也或许,我根本就没机会想到要去日本。”又想起正是在他拿下好成绩申请斯坦福的那个飘雪冬日,自己才鬼使神差地看懂了应该去探索中国园林的自身使命。
她怅然万分地笑了笑,“你爸爸说得对,花苞,看着是要开了,但就是不开,它的旁边却又长出新的花苞,到底是哪一朵能熬过夏秋,最后,开在万物都放弃了的冬天,我还真的猜不到……”
唐昊静静跟着她,听见这话,感受着她不让自己靠近的姿态,忽然很害怕在这种时候,她又要长出一个花苞,去扛过秋冬的孤独与寒意。
他后悔着当年自己的没有勇气和一味的回避,听着她在前方哼起歌,“……谁让你我静似月,各自孤单错弄弦……”
歌声停了停,她高举双臂张开手掌,拇指骨贴在一起,落在地面的手影,像蝴蝶飞,又听她轻声唱道:“还以为各自两边只能做蝴蝶?”
唐昊深吸口气,也抬起手臂,学着她的手势,借着身后的路灯和小巷坡度,在前方地面上落下影子。瞧见昏黄灯光下,地面的手影,一只“大蝴蝶”逐渐飞来靠近“小蝴蝶”。
夏曦抿唇笑一笑,带着“小蝴蝶”独自飞向前。他扇着手指又跟来,扣叠拇指、并拢了手掌,影子里的“大蝴蝶”变成一只翱翔着的“鹰”,扑打翅膀,拍一拍“小蝴蝶”,朝着高空缓缓飞起。
前方的人莞尔一笑,改变手势,“小鹰”跟上了“大鹰”并肩飞翔。唐昊收回了手臂,停下脚步,见她盯着地上突然不见了的“大鹰”也终于停步,委屈转身朝自己奔来。
他弯下腰迎接着,捧住她的脸庞迫不及待地吻进她的口中,给出这一份早在多年前那个中秋节夜晚,就该让她接收到的迟来回应……唯愿卿卿忆此时,寥忘孤影渡春秋。
那一夜,夏曦梦见漫天桐花开,梦见她站在初中的操场,寻望向远方的一栋楼顶,那片紫烟蒙蒙也开着桐花的山坡,是她害怕时可以去的地方。原来它离自己如此近,只是年少时,她不曾留意过。
第二天的午餐,唐昊选择了北城区的一家餐厅。环境很不错,包间临着山水庭院。夏家进门时,唐家已经到了,客客气气地相互介绍,落座后,唐兴明主动聊起自己的老同学——夏局的办公室主任孙开复,又说起老孙媳妇曾给这俩孩子相亲的事。
方玲毫不留情地又嘲笑唐昊,“你活该,老爸老妈帮你选了曦曦,你看都不看就删我的短信,好意思说从小就暗恋人家……怎么样?现在没脸了吧?”
秦文珍听得心结大解,看了看一直抿着唇不答话的唐昊,拍拍方玲,“孩子嘛,都是不喜欢听我们安排……”
“瞎叛逆,给他安排到心坎上去了,都闭着眼不看!”方玲瞅着自家儿子。
夏长毅也开心笑,似乎对过去种种相亲之事都忽然释怀,抬手一指夏曦和唐昊,“各打五十大板,曦曦这边也没主动,不能全怪唐昊。”
夏曦牵紧唐昊的手,听着这四人一把年纪了,为了套近乎而转移矛头的幼稚操作,以为我俩看不懂?五分钟后,终于听见他们开始了真诚的唠嗑,聊起曾经的时代变迁,聊起他们的青春往事,聊起当年老夏追文珍,方玲追老唐……
聊完了这一对没啥异议,另一对,方玲简直听急了眼,“什么叫我勾引的你,唐兴明,你要不要脸?”
老唐凑向夏长毅,特别像课堂上在讲小话的两个人,“女的,死爱面子不承认,一屋子男的都不会跳舞,她就只来教我跳,那种年代我有冤枉她吗?”
“换哪个年代,都不冤枉。”夏长毅点头帮腔。方玲气得咬牙,“要不是他死乞白赖,我早嫁给一个军官了,我跟你讲唐兴明,那军官现在都是上校了!”
“唷,你找他去啊!”老唐大无畏地摆摆手,老夏赶紧压他,“哎不行不行,气走了可难办咯——”方玲抱胸生闷气,文珍抚她后背,“你漂亮又能干,谁见了都想娶回家!”
“听听?”方玲得意地怼回去。老唐尴尬一摸鼻头,调转矛头指唐昊,“你就没有你爸霸气,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长这么高了!”抬手一比。
方玲伸长脖子瞧瞧他比的高度,起身一按,“没这么高,他小时候矮,还‘带把’……”
夏家人全听得愣住,唐昊急得要跳起来,“妈你什么意思,我现在不‘带把’吗?!”
一桌人哈哈笑。老唐喝口茶指指方玲,凑头对老夏,“方玲啊,就想要女儿,计划生育只能生一个,怀孕的时候她没有妊娠反应,整天活蹦乱跳的,各个都说她怀的是女儿,把她高兴得……”
“结果,生了个儿子,”他憋不住笑地说,“气得她呀,月子里上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影响了奶水,唐昊从小就体热,一身的疹子,痒得天天哭,方玲也跟着哭,我就每天哄完这个哄那个,哎呀,磨死我……”
方玲收收表情,看着自己老公,听他继续说:“后来我爸,就在祖宅门口种了金银花,摘了花晒干了泡水,给他娘俩喝,唐昊断奶后,又总是发烧,喉咙起泡。”
他说着又抬手,“个子一直都比同龄人矮,方玲着急呀,请了个大仙来算命,算出来说唐昊是姑娘命,生成了男儿身,活不过十三岁,要当成女孩养到六岁才能平安。”
方玲合着话瞪儿子,“听见没有,别老阴谋论,怪我喜欢女孩才让你小时候穿裙子!”
唐昊一翻白眼,“你听听我爸那语气,看这些封建迷信,他信不信?!”夏曦正在想象唐昊穿裙子的画面,又听他怒道:“还不止好吗!初中了,你还让我必须在脑袋后面留个小辫子!”
夏曦反手一摸他曾经留辫子的部位,“难怪你当年发型奇特……”
“辫子也是大师说的!”方玲哀怨看过来,“我是你妈妈,看着你莫名其妙总发高烧,你要我怎么办,你现在好好的这样多好,反正也长高了,健健康康……”
文珍握住方玲的手,“别担心,飞飞会一生平安,孩子嘛,都是不懂父母的心。”方玲苦笑说:“他爷爷去世时只担心他,立遗嘱都要把祖宅留给他回去摘金银花,他倒好,背着我们拿去开酒吧……”
“妈——”唐昊一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