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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沉船与鸥(2 / 2)

储存箱内掏出一个帐篷,递给喻念。

帐篷应该是渔民自己的,防水布皱皱的,散发着令人难以接受的腥臭味儿。就像是包过死鱼的一样。

“忍忍吧。”夏佐指礁石上乱爬的海蟑螂。

它们簌簌地躲起来,似乎被人类给吓坏了,就像是被风吹过的一地黑色稻谷,钻到岩缝中,似乎从未存在过。

喻念被恶心地够呛,也不管帐篷的气味如何,等夏佐搭好之后,一股脑钻了进去。

帐篷被搭在一块黑色的礁石上头,这石头是鳞片状的,比起一整块一整块的岩石,隐藏的海蟑螂更少些,这还是夏佐告诉她的。

夏佐终于忙完,坐下休息,顺便用枯草和旧渔网升起篝火。

淡淡的红色在无边际的黑色中照亮他们眼前的这片小小的地方,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喻念觉得自己最近简直堪比扫把星附体,倒霉到家了。什么事都能让她遇着。

他们身上的衣服本已经湿透,在火光的炙烤中缓缓干燥。

喻念正要转过去,将后背也烘干一下。夏佐问:“你后背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意识到夏佐说的是她腰间的伤痕,含糊了两声,本不太想解释。

但不知为何,透过摇曳的火光,看到夏佐那养尊处优双手多了几道鲜红的口子——被旧渔网和帐篷划伤的,便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前夫弄的。”

“是烫伤。”

“……他把我做的汤打翻了。”喻念说完这句,便闭了嘴。

夏佐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问。而是自顾自从兜中掏出一块怀表,递给喻念。

她狐疑接过,摁开怀表,盖子弹开,里头放着一片小小的泛黄旧照。

照片中的男人有八成像夏佐……不,应该是夏佐有八分像他。

“这是你的……”

“父亲。”夏佐的声音有些虚弱。

他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喻念想说不用了,因为她意识到就算知道原因,也没什么意义。但看见夏佐疲倦的眸子,不知为何,就闭上了嘴巴。

夏佐开始讲故事,关于他自己的故事。

他说他是一个私生子。

父亲在有妻子的情况下,与他的摩洛哥裔母亲私奔,生下他后,母亲不久便去世了。自此他的父亲也下落不明。

一个老水手领养了他,将他十年如一日地养大,教他与恶劣的风浪搏击,如何在死神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讽刺的是,老水手却在一次出海后,再也没有回来。

当时的夏佐只有十二岁,失去了自己的第三个至亲。

也是这年秋天,有个意大利人告诉他,他是罗西家族的继承人之一,不顾夏佐意愿,将他带回了意大利。

枯燥和残酷的训练中,夏佐逃跑了,带着安东尼,逃离了自己的祖父。

时至今日,他的祖父仍旧以各种手段逼迫他回到意大利。

“……但在我看来,那不是回到意大利,而是离开摩洛哥。”夏佐的眼中闪烁点点火光,直直盯着喻念。

喻念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酸涩疼痛。

夏佐说,和她合作是唯一的办法。

怎么会呢?喻念记得自己这样问。

这时,夏佐笑着牵起喻念的发梢,说,因为你的黑发,祖父会彻底厌弃我,他无法接受罗西家族的继承人再一次背叛他。

喻念沉默。

过了片刻,他忽然道:“想不想遮住?”

“什么?”

“疤痕。”

喻念失笑,“已经遮住了,用衣服。”这疤痕的位置比较刁钻,靠近肋骨,就算穿着吊带裙也是看不见的。

夏佐摇摇头,“我是说,真正遮住。”

“用什么?”喻念问。

但夏佐却不再说话了。

他似乎累得够呛,合衣躺在帐篷一侧,已经闭起眼睛,呼吸平稳,竟然是睡着了。

后背的衣服微干,喻念准备将火灭了再进帐篷。

但刚要起身,右手那儿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阻力。

瞥了一眼,愣住了。

夏佐的左手食指,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指。

喻念看过去,发现对方紧闭双眼,并无醒过来的意思。

比起今天早上强压着喻念脖子让她低头的力气,现在这轻微的、若有若无的指尖的勾动,更令人觉得无力反抗。

这感觉让喻念心中一个激灵,想将那只指头甩掉。

但皮肤感觉到细碎的伤口,来自夏佐的食指。

又在此时,夏佐的口中轻轻梦呓——

“Maman, ne va pas.”

[妈妈,别走。]

喻念忽然卸了力气,轻柔地将那只手指拿走,放到夏佐跟前。

不知是忘记,还是为何,喻念没有熄灭那恍惚的火苗。钻到帐篷另一侧,与夏佐隔半臂距离,合衣躺下。

困意汹涌来袭,不过一会儿,伴随着火苗“噼啪”声,喻念沉沉入眠。

远处,在无人能看到的黑暗中,海鸥因捉不到狡猾的鱼儿而不住鸣叫。它盘旋一会儿,忽然收起翅膀,如同受了伤,栽倒在礁石上。

鱼儿好奇,钻出水面,感叹自己的幸运。

就在它探出脑袋的瞬间,海鸥立刻张开健壮双翅,冲入水中,用尖利的爪子抓起鱼儿,趾爪刺入肺腑,鱼儿停止挣扎。

海鸥再次鸣叫起来,一声、两声——

是捕猎成功的得意。

黑暗中,帐篷内。

夏佐睁开眼睛,金色的眸子内,没有丝毫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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