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为何突然来了?”
赵修礼收拾好桌案,刚准备离开书房,便察觉身后的机关发出响动。
白听容才露面,迫不及待开口问道:“你说过的合作开书肆,具体是怎么个办法?”
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定,但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不对劲。
之前赵修礼是着急的那一方,此时他却十分冷静,领着人走到了座位上:“先缓缓,坐下喝口茶。”
路生侍奉在侧,很有眼力见儿地斟上一盏热茶,随后便退出了书房,留给二人谈话的空间。
茶盏上冒出袅袅熏烟,白听容拨弄了一下盏盖,无心饮茶。
赵修礼坐到她身边,耐心引导:“今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同我说。”
白听容艰难吐出一句话:“诏狱之中,有人替我而死。”
事到如今,她都难以接受这一事实。
张岭原本可以拥有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生活,却因她的大意,断送了一条性命在了地牢下,死前还得受尽折磨。
赵修礼不知她说的是谁,只得默默候在一旁,目光沉沉道:“可是与这段时日来的商贾要案有关?”
“嗯,杜连川只是一个开端。”
白听容紧摸着滚烫的茶盏,即便手心已经感到热气灼烧的刺痛,她也不打算放开,想要利用疼痛使自己清醒,“可以谈合作了么?”
赵修礼使了一道巧劲,从她手中换出了烫手的茶盏。
“在此之前,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赵修礼的眼神复杂难辨,他定定地开口:“接下来要走的路,必然荆棘满布,倘若你答应了这次合作,代表我们今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休戚与共。然而我也不能保证,这条路走到最后一定能有个好结果——即便如此,你仍愿意吗?”
他带着重生前的记忆,其实只比其他人多规避一次风险。
崇帝并非明君,在他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是肃王那边,就算他也是头一回接触,唯一确定的是,肃王至少比崇帝要理智。
白听容听得认真,须臾之后才回:“不论愿与不愿,世事已非我能左右,倒不如求变,尚有一线生机。”
赵修礼再道:“我正在做的事,恐怕不止开书肆这般简单。”
“我知道。”
白听容不以为意,坦然叙述,“你若一心求财,坊间那么多话本先生,没必要偏来找我……为了表示诚意,我也有一事相告。”
“何事?”
“崇帝要对启王下手了。”
虽然赵修礼早有预料,但没想到这一世,崇帝准备向启王动手的时间,竟然提前了半年有余。
他不禁细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白听容娓娓道来:“诏狱近日关了八个犯人,他们每个人在送来之前就被割去了舌头,但指挥使却从这八个哑巴嘴里审出了供词,内容直指启王意图谋反。”
听见此话,赵修礼胸中了然,起身走向一方上锁的矮柜前,从中取出两张早就拟好的契约,放了两人之间的桌案上。
“一经签定,小生知意名下撰写的所有话本,都将由‘溯回书肆’统一出售。”
白听容仔细看了看契约上的条例,注意到上头并未标明分成份额,开口询问道:“售书所得,如何分成?”
赵修礼反问:“你觉得怎么分合理?”
“刨除成本之后,你三我七。”白听容不假思索。
下一刻,赵修礼便抛出了一句让人难以置信的话:“不,除去店里的开销,其余的部分全都归你。”
天上可不会白掉馅饼,白听容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
“说笑吧?”
她犹疑地与赵修礼对视了一眼,随后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要求?”
赵修礼就知道她不放心,索性顺着答:“聪明,确实有一个没写明的要求。”
“说说看。”
“接下来你写的话本,内容方面可能要有所暗指。不需要表达得特别明显,但是要让百姓在读完之后,能够联想到特定的某些人。”
流言猛如虎,况且他二人所掌握的消息,都并非空穴来风,只要稍加利用,便可化作一支无孔不入的军队,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赵修礼见她许久没回话,小心问道:“能接受吧?”
白听容垂眸思忖片刻,露出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个笑容:“当然。”
生在泥淖中的野草,没有文人墨客那样清高的志趣,能让她感受风,感受到生命的动向,那便是不二的选择。
白听容将其中一份契约拿到了书桌前,抬手落笔,签下了“小生知意”四个大字。随后她还想按下手印,却被阻拦了下来。
赵修礼说:“你签上名就够了,剩下的我来。”
他用拇指往印泥中碾了一道,朱红色的指印便出现在了旁边。
白听容第一次见这种签字画押的方式,歪头问道:“我的名,按你的印,这是什么签法?”
赵修礼顾左右而言他:“方法不重要,我认就行了。”
回状元府之前,白听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求了他一件事。
“其实受我牵连之人,是我在诏狱中交好的同僚。他家中还有一个怀了孕的妻子,我想送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可一时找不到关系,不得已才开口请你帮这个忙。耗费的钱财,我日后一并还清。”
真正遇上事情,她才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横在她面前的是一只能够撼动天地的巨兽,它由无数股势力交织而成,经过了百年的积淀。唯有与之相似的东西,才有倾覆之力。
赵修礼想了半晌说:“送往江南如何?水乡养人,远离纷扰,住处和船家我都会提前找好。”
白听容郑重地答了声:“多谢。”
张岭的嘱托她永远不会忘记,她不仅要安置好郑秀林,而且一定会为张岭报这个仇。
“路生!”赵修礼把人从门外喊了进来。
路生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