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夸张地描述费韫的嗜睡,有一次,还在加拿大的时候,上午上完课回到宿舍公寓,费韫倒头从十一点睡到第二天下午四点,手机关机,处于失联状态。
“教Marketing management的德国教授联系不上他,都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跑回公寓,打开卧室门,床上没睡人。”
贺谰擅长讲故事,制造悬念,他停下来,逡巡一圈,说:“你们猜,人在哪儿呢?”
“在哪?”蒋今池陷进去,不由自主地反问,引来费韫的目光。
贺谰揭秘:“衣橱。”
宿舍公寓的衣橱相当于一个小房间,费韫房间的百叶窗扇坏了没修,他躲光躲到衣橱睡觉。
“他睡在衣橱里,谁能想得到?我差点报警。”贺谰说。
加拿大失踪四十八小时才可以立案,费韫说:“报警也没人理你。”
“第二个意思呢?不是说有两个意思?”晓洁问。
“第二……”贺谰染上暧昧的笑容,“睡,也是个动词啊。”
晓洁哇哦一声。
费韫提醒话题到此为止,让贺谰说话分个场合。
蒋今池默念几遍,参透深意。
睡美人。
睡,美人。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几场闲聊后,谢堂和晓洁要走,他们也说散了。
车上,蒋今池低头扣安全带,车窗玻璃敲响,费韫降下窗,贺谰一颗脑袋顶在窗框中间,说:“谢堂要送他女朋友去一趟电视台,不顺路,我坐你的车。”
“上来吧。”
拉开车门,贺谰跨上宽敞的后排,霸占正中的位置。
贺谰压一压身下的座椅,夸费韫的车不错。
“要是我还在岩城留几天,一定找你借来开,没车太不方便了,走哪儿都要麻烦人。”
费韫说:“找谢堂借一辆,他车库里的那些车,闲着也是闲着。”
“谢堂到岩城有……两年了吧,什么时候能回北城?”
“他想回买机票就可以回了,谁能拦他。”
贺谰却说:“早些时候是没有,现在……说不准了。”
谢堂是自罚来岩城的。
两年前,谢堂背地把自己手里的股份抵押,凑资金投项目,项目失败,抵押的事也随之败露,集团股东们集体问责,要不是谢启昇亲孙的身份,后台够硬,恐怕不是请辞远走高飞那么简单。
谢堂离开北城那天,贺谰去送,他脸色灰败,羞愧得抬不起头,不过短短两年过去,再见谢堂,焕然一新,完全不似离开时落寞潦倒的样子。
贺谰听闻,谢堂在岩城的分公司做成几个项目,又和本地女朋友如胶似漆。
这下,怕是已经乐不思蜀了。
不过,贺谰有个疑问没有解答,直到昨晚,费韫的房里聚会,贺谰私下问费韫这个问题。
谢氏泓云集团的分公司全国遍地开花,谢堂为何独独选择岩城?
“我开始以为是因为他女朋友是岩城人,可两人去年年底才认识,不可能是为了爱情啊。”
费韫是不管闲事的人,让他也少管。
远远望见熟悉的小区门口,车停在樟树树影下,蒋今池说:“我到了。”
贺谰坐直,抱住驾驶座椅,对蒋今池说:“拜拜。”
“拜拜。”蒋今池对贺谰微笑,回头时,对费韫摇摇手,说,“再见。”
“再见。”
她一只脚踏出去,又忘了什么似的,退回来。
“对了,这个给你。”
蒋今池从斑点狗图案的天蓝色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递给费韫。
费韫拿在手上,装的是一块一块形状迥异的木片,还有一张纸。
“你选的盲盒,”她说,“我拆出来都打磨过了,来不及拼好……”
费韫盯着她。
有贺谰在,蒋今池说不出更多。
“我看过图纸了,是蝴蝶。”
下车前的最后一句。
蒋今池的身影走远了。
贺谰趴在费韫的座椅靠背上,轻声说:“后悔了吧?”
费韫收回视线,“后悔什么?”
“后悔没来参加婚礼,不然,还能多出几天和她相处。”
贺谰舒服地往后靠,问他:“几点的飞机?”
“六点。”
今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回酒店收拾行李,直接去机场。
费韫是这座城市的旅客,如同那只罕见出现在岩城晚春街头的蛱蝶,短暂驻足后,依旧朝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