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墨疏粗心如雷。
装作业的文件袋落在公交车上，星期六晚上要做作业了才发现，遍寻不获，只好打给蒋今池，约定第二天去蒋今池家，借她的那份复印。
进蒋今池的卧室，关上门，孙墨疏才敢开口：“要是你不告诉我，真看不出你妈妈比你叔叔大。”
叶一雯和谢少东昨夜晚归，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早起去厂里，打算中午再去。
孙墨疏敲门，是正在吃午饭的叶一雯给开的。
回想在客厅看到的叶一雯，穿着打扮，五官气质，一点不像快四十岁的人，更遑论比坐在餐厅的男人年龄还大。
蒋今池说：“还好吧，只差四岁而已，也不是很多。”
当初叶一雯和谢少东结婚的最大阻力，来自两个方面。
一是谢少东家那边对两人认识的方式一直心怀芥蒂。
叶一雯和谢少东是相亲认识的，媒人是谢少东的大姐谢少茹，只不过男方是谢少东没错，女方却不是叶一雯，而是谢少茹朋友的妹妹，姓李。
小李之前在谢少茹的介绍下，进入谢少东厂里的财务部工作，谢少茹对她印象很好，有意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弟弟。
小李知道相亲对象是老板，怕尴尬，邀上同事叶一雯同去，不想一顿饭过后，谢少东没有看上年轻活泼的小李，而是看上了她身边的叶一雯。
谢家人，尤其是谢少茹，不喜欢叶一雯的根源在此，认定了相亲那天本来是陪人角色的叶一雯，最后会和谢少东走到一起，反而是小李在两人的关系公开后选择辞职，必定有鬼。
即便叶一雯没有从中做梗，其人的品行如何，也令人存疑。
再来，就是谢、叶两家人都放不下的年龄问题。
谢少东家嫌叶一雯离异有女不说，年龄还比谢少东大四岁，叶家正好反过来，谢少东虽然也是二婚，没有孩子，但不满意他比叶一雯小四岁。
叶一雯的第一段婚姻，两人同岁，相识于校园，恋爱多年，知根知底，选择步入婚姻，生儿育女，感情经过时间考验。
然而，即便是这段堪称门当户对、旗鼓相当的婚姻，尚且落得你把他视为肉中刺，他把你看作眼中钉，老死不相往来的下场，闹得非常难堪，更何况是有点小钱，年龄还比叶一雯小的谢少东，只有更不靠谱的份。
孙墨疏还从没听蒋今池说起过她的亲爸。
蒋今池找孙墨疏要的作业，眼底无波地说：“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我跟我妈，两边这么多年没有来往过。”
叶一雯离婚没拿走那个家里的一锅一瓢，只带走了不满一岁的蒋今池。
这些年来，叶一雯凭自己一个人也能养得起蒋今池，不需要前夫付抚养费，断得干干净净，是丁点儿联系也没有，前夫一家早已不知道还在不在岩城，她也没有去探寻的心思。
蒋今池找到后递给孙墨疏，问：“是不是这个？”
孙墨疏说没错，接过来，庆幸感叹：“幸好期末了，那些作业也没用了。”
蒋今池说：“你期末复习错题不用？”
“错题一发下来我都改过，如果再错，只能说明我命里没这道题的位置，不该我拿的分，永远拿不到。”
蒋今池笑她：“胡说。”
孙墨疏手掌压在书桌上，垫脚参观蒋今池架上的“私人动物园”。
送给孙墨疏的那只紫色大象启发了蒋今池，把木色的动物立体拼图，全部画上五官，涂上颜色。
加工过后，沉寂的“动物园”漾出新的生机，装饰了蒋今池卧室的一角。
那只圆柱形透明玻璃罩里的红蝴蝶过于出彩，引人注目。
底座有开关，按下，流光溢彩。
孙墨疏问蒋今池：“你做的？”
蒋今池摇头，“不是，别人送的。”
“是……陈谨曦？”孙墨疏猜测。
“不是啊，为什么会想到他？”
“演出和拍视频那两回，觉得你们俩关系挺近的，而且，”她摊手，“陈谨曦很帅，你很漂亮，你们两个又都在民乐团，经常在一起排练，就算谈恋爱也不稀奇。”
“我和他高一在一个班。”
“不错，感情都是从一开始培养起来的。”
“他是谢叔叔的外甥，亲的那种。”
孙墨疏微张双眼，说：“我就说怎么长得有点像，原来是一家。”
孙墨疏感叹岩城真是个小城市。
“这么说来，你和陈谨曦还是亲戚喽。”
蒋今池说是，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七拐八拐，勉强沾亲带故的男人。
孙墨疏说：“不管是谁送你的礼物，这个人对你肯定很用心。”
“他……”蒋今池欲言又止。
“蒋今池，你有情况，你还说你没有谈恋爱，是不是陈谨曦？好啊，我差点被你骗过去。”
“不是陈谨曦。”蒋今池否认。
不是陈谨曦，这个蒋今池敢肯定。
可是不是恋爱？蒋今池陷入一团疑云。
目前为止，费韫和蒋今池之间，仍然是一个秘密，闭锁在海藻般的云层下，没有向任何人袒露过。
费韫的轿车不知何时从天而降，出现在蒋今池经过的路边，载着她游遍岩城的大街小巷，带她去玩，去看电影，去喝奶茶，去吃冰……
他们无所不谈，却又有所不谈，默契地遵守言论所触及的边界。
蒋今池从不问费韫，他下次什么时候来，也不问费韫，他下次还来不来，费韫亦不试图给出回答。
这是恋爱吗？
没人提出要开始一段关系。
这不是恋爱吗？
蒋今池为费韫目眩神迷。
还是，这只是蒋今池一个人的恋爱？
蒋今池把这段日子以来和费韫的相处，拢拢总总地给孙墨疏说了，有些细枝末节，要么是蒋今池记不清了，要么是她想留下来独享，其余的，她毫无保留。
孙墨疏从坐在椅子上听，到趴在蒋今池床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