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谰食物中毒,半夜被紧急送进医院洗胃,检查结果表明,导致贺谰中毒的是河豚鱼生。
吊瓶走液过快,贺谰进针的手背感到肿痛,嘶地吸声。
蒋今池找到输液管上的控制器,调慢走液的速度,“好点了吗?”
贺谰点头,说可以,又问蒋今池:“你有没有什么事?”
吃过那盘有毒的河豚鱼生的,不只贺谰一个人,蒋今池也吃了。
“我没事,”蒋今池说,“我吃得少,后面没多久都吐出了。”
“那就好。”
接着,贺谰没头没尾地说一句:“不好意思啊。”
他猜到,费韫是在蒋今池的房间里接起那通酒店经理报告他呕吐不止,四肢麻痹倒下的电话。
至于孤男寡女的两个人当时在做什么……贺谰平躺病床,打量坐在椅子上的蒋今池,她掩饰的神情,已经说明了引人遐思的一切旖旎。
蒋今池碰碰披在身上的费韫的外套,拨了拨头发,这个时间,这个打扮,和费韫一起出现在医院病房,答案昭然若揭,不言自明。
贺谰撑起来,左找右寻,蒋今池问他要什么。
“口干,想喝水。”
“医生说你刚洗完胃,六个小时内禁食禁水。”
贺谰嘴巴结起一层干翘的壳,唇纹深刻,蒋今池想了想,说:“你等一下。”
她出了病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杯水和棉签。
蒋今池用棉签沾水,涂在贺谰干涸的嘴唇上,说:“我用棉签帮你把嘴唇打湿,虽然不能解渴,但这样你能好受一点。”
贺谰的确感到嘴巴周围因缺水而产生的紧绷感消失了,他固定唇形,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外公以前生病住院,术前术后也要禁食禁水,我们就用棉签沾水,帮他把嘴巴涂湿,能缓解口干。”
“好了。”蒋今池把棉签放回杯里,水杯搁在柜上,坐回椅子。
贺谰抿了抿嘴,充分吸收水分后,说:“蒋今池,要不你改喜欢我吧,我没有未婚妻,不用结婚,而且,我还挺缺爱的。”
“缺爱?你缺不缺打啊?”
蒋今池回头,费韫走进来。
“你回来啦。”
费韫按下她的肩,去办入院手续的功夫,到门口恰好听到贺谰挖墙脚的言论。
贺谰手扶住额头,闭着眼睛哼哼:“哎呀,我头好痛,说的话都记不清楚,过了今晚我肯定都忘了。”
费韫冷冷地说:“你是洗胃,不是洗脑子。”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哎呀,头痛。”贺谰抵死不认账。
费韫牵起蒋今池,对装失忆耍赖的贺谰说:“我给你妈打过电话,她马上来。”
贺谰忽然睁开眼睛,“你跟她说什么呀。”
“不然晚上谁守着你?”
蒋今池站到他身边,费韫对贺谰随意摆手,说:“走了,有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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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费韫送蒋今池都房间门口,蒋今池刷卡开门,问费韫要不要进来。
她倚在门后,脸靠着门边,说:“要继续吗?”
贺谰进医院的电话打来,他们正进行到一半,费韫悬在蒋今池上面,那头对他说了什么使他染上七情六欲的脸顿然清静,蒋今池全然不知。
他举着手机,贴在耳边,问蒋今池吃没吃今晚的河豚鱼生,蒋今池点头。
“贺谰中毒了。”
话音刚落,他丢掉手机,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到卫生间立即催吐。
蒋今池吐不出来,费韫恨不得手伸进她的嗓子眼。
那一刻,蒋今池笃信不移,费韫爱她,害怕失去她。
她敞开门,侧身,展现在费韫眼前的,是极深邃的昏暗,像一个巧妙经营的妖精洞穴。洞口,蒋今池公然邀请他入内。
费韫拿着蒋今池脱下来还他的外套,握紧,又松开,抬脚进入。
凌晨五点,位处北回归线以北的北城,天将破晓,窗帘闭锁的房间没有丝毫曙光的迹象。
费韫惊醒,摸到枕边,没有蒋今池,怔悚地坐起。
要不是借着卫生间洒出的光,昏昏暗暗间,仍可以看见掉下床底大半的被子,随地乱扔的衣物,费韫险些以为,爬过蒋今池雪白后背的触感,不过是他蔷薇色的绮丽美梦。
他踏过地上凌乱的衣服,走进卫生间,外间的空调温度很低,费韫的皮肤微凉。
他从背后搂住镜子前的蒋今池,贴上她温热后背的瞬间,费韫是蒋今池在湖边过夜的情人,以沁凉的手臂拥抱她(1)。
“几点的飞机?”
蒋今池掬起一捧水,洗掉脸上的泡沫,说:“八点。”
费韫配合她前倾的曲度,亲吻她的肩膀,说:“我送你。”
“好……”
费韫转过蒋今池,和她在光亮处接吻。
他不敢和蒋今池说,刚才,他做了一个噩梦——蒋今池终究做了他见不得光的情妇。
醒来后,费韫惊觉,他怕的不是和蒋今池一时的纠缠,而是她把原本应该丰盈多彩的一生,全部浪费在患得患失,担惊受怕上,逐渐凋谢萎靡。
天教憔悴度芳姿。
费韫不忍心。
在梦里,费韫毁了他的蝴蝶。
现实呢?
北城飞往岩城的飞机上,蒋今池紧攥费韫转身离开前,给她的车钥匙和银行卡。
两辆车。一辆是载着蒋今池,驶过岩城大街小巷的黑色轿车,一辆是去山顶看日落,只开过一次的白色轿车。
银行卡里是一笔数字丰厚的钱,等蒋今池回到岩城,还有一套房子等着她。
他说,不要担心,他会为她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一千多年前,浔阳江头,画舫自远而近,幽怨哀哉的琵琶声贯耳,白居易写下亘古永存的名篇《琵琶行》,字字珠玑——商人重利轻别离。
舷窗外海藻般密锁的云层,洁白无瑕。
蒋今池太年轻,不懂费韫的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