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内的叶眠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闭着眼睛平复情绪。
服务员问了好几声:“小姐,您要去几楼?”
“B区停车场,哦,不,去成衣店吧。”
小哥礼貌地冲她微笑,按下了楼层按钮,不一会到了,贴心地告诉她:“您左拐直走100米左右。”
叶眠眠道谢,按照指引,很快见到了一家风格不错的成衣店,她挑了一条裙子,换上。
导购引着她来到镜子前。
镜子里那个人,头发胡乱扎在脑后,素面朝天,重重的黑眼圈挂在脸上,眼睛中泛着血丝。
怪不得,怪不得刘羡之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她把额前的碎发往耳后拨,自嘲地笑笑。
确实不怎么好。
前几天,祖母在睡梦中走了,她和叶老头两个人守在她身边,眼见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消失,挽留不了,也抓不住。
祖母是那个家里,唯一对叶眠眠不吝笑容的人,只有在她面前,叶眠眠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糟糕。
叶眠眠从出生就开始面对死亡,叶老头认识的死人比活人还多,按理说,他们应该对处理感情这块儿轻车熟路。
但是两人都没压抑住那汹涌而来的情绪。
叶眠眠睁着眼,呼吸急促;叶老头闭着眼,双肩不停耸动。
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叶老头深呼吸后,睁眼看向她,摇摇头。
那一刻,她有些分不清叶老头是觉得解脱还是悲伤,亦或者两者都有。
昨天老人家下葬,他们处理完事宜,分道扬镳,叶老头回了他市中心的房子,她回了祖母家,一夜未眠。
“女士,您觉得如何?”
导购亲切的商业问候,将她的思绪拉回。
“就这件吧。”
叶眠眠刷了卡就要走,导购小姐追出来,递给她一个袋子,“小姐,您的衣服。”
“劳烦帮我丢了。”
“这是我们去年的走秀款,勾线我已经处理好了,瞧着也没穿过两次,所以过来问问。不要了也没事,您放心,我们会处理掉的。”
叶眠眠听了这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类似的款式,顿时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刘羡之,确实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从前这种甜蜜现在想起来全是反胃时喉咙里留下的恶臭。
恶心透了。
叶眠眠坐在车里,闭着眼睛平复情绪。
电话铃声响起,把她从情绪中抽离出,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深呼吸,接起来,尽力维持自己声线:“干嘛?”
听筒里传来嘈杂的背景声,听到她的回话,对方慢慢悠悠开口:“吵到你睡觉了?”
“没,刚吃完午饭。我在A国,不在国内。”
“回家了?”
“嗯。”
“跟你爸讲和了?”
“哥,你什么事?”她有点不耐烦。
“你不在国内,就没事了。”
“哦,再见。”
“嗯。”对面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叶眠眠翻了个大白眼,幸亏她没在国内,要是被她这个异姓兄长抓包,不知道又要被他分配干什么活计。
此时对面放下电话的人,缓缓用右手摩梭了一下左手小指指根的戒指,若有所思。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不早了,于是全程80迈狂飙俩小时到家,停车的时候发现车库里已经有了一辆,推测是她爸过来了。
果不其然,推开车库门,就能看见小花园里堆满了东西,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推着小车吭哧吭哧地往里搬,听见动静,眼睛抬了抬,确定是自己女儿后,又一言不发地拖车。
叶眠眠摸了摸鼻子,三两步跑过去想接过他手里的车把,被老头一巴掌甩开。
她怂怂地收手,“啥意思啊?你要搬过来住啊?”
老头年纪大了,停下来歇口气,说话倒是中气十足,“怎么?你4,5年不回家,回来就要争房产?”
他说话向来不中听,叶眠眠已经习惯了,她从她爸早年的学生口中得知,年轻时候的叶老头也是个翩翩绅士,斯文有礼。她从不认为这些词跟叶老头有什么关系。
她瘪了瘪嘴,绕过他坐在了沙发上,“住市中心的街区不好吗?你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这么一老房子,还要维护。”
“你奶奶还在的时候,我也是每周过来除草修家具。”
老头不服老,她又没办法,闭嘴装死。
叶老头一个人表演了会儿运货,气不过,东西一扔,过来指着她脸骂,“今天你去哪了?帮你复健的老师打电话跟我说你又没去。”
“唔。”多说一个字,她叶眠眠今天就没法全溜儿地走出这道门。于是乎她“蹭”地站起来,帮着他爹把东西扛上楼,以图蒙混过关。
叶榆不吃她那一套,“叶眠眠,你可歇歇吧,就你现在这个手,比我这个六十多的老头都不如。回暨北念几年书,硬是就把自己作成了个半残废。”
老头嘲讽人的功力日渐增长,脸皮厚如叶眠眠,也有点招架不住,特别是她今天见到造成她手受伤的灵魂人物。
当初自己为什么一上火一脑残就要上演英雄救美这一老套的戏码来着?叶眠眠试图回想。
刘羡之这个人,有时候矫情得很,重物不扛,利器也不接触,生怕他的手受什么伤,导致无法演出。
于是乎,在他俩生活条件没那么好时,家里的重活,就都落在叶眠眠身上。
虽说,她从小被骂到大,物质上却没受过苛待,可以说娇生惯养,所以,多少有些怨气。
有天,当着外人的面,她忍不住引用了叶老头的话:“就你在键盘上得瑟那几下,我用拳头都能滚出来。”
刘羡之当时呆住了,她能感觉到自己伤害到他的自尊心,虽然都是些大实话,这也就她7、8岁时的入门水平。
她看不得情人如此委屈,深深反思自己,本来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的演奏逻辑就不一样,她不能这么一概而论。从那次起,她再也不提有关音乐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