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发生什么剧变而极力逃避。
顾忱不想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阿忱哥哥,”周羲宜自顾自地唤了一声。
看上去还是一同往日的天真明媚。
“我有话同您说。”
顾忱默声看她。
“之前您帮我解决了许多麻烦,又把我捧上了贵妃之位,教会了我很多事情,是我的大恩人”
“我一直是念念不忘,心怀感激。但是现在,我又有了个新的烦恼——这贵妃我当腻了。”
“这回我想试试当太后,您就继续再帮帮我,好不好。”
周羲宜看着嘴边已经涌出鲜血的顾忱,神情自若,好像自己提出的只是个再小不过的要求,撒娇使性央他同意。
“阿忱哥哥,你待簌簌最好了,你帮帮簌簌。”
顾忱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飞速流逝,他愤怒得甚至想拉周羲宜陪葬。
但忍着剧痛,和她直直对视上那一刻时,更多的竟然还是不甘心和痛苦。
“周羲宜......”顾忱一字一顿地咬出她的名字,好像要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其中。
“阿忱哥哥,帮帮簌簌,你要说话算话。”周羲宜像是没听出他的恨意,只温声重复。
顾忱用力闭上眼,不想再去看那叫他爱不及又恨不及的面庞。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周羲宜那明艳娇纵的皮囊下藏着副再冷漠不过的心肠了。
但他始终期待着能得到她的另眼相待,欢喜地看她在身边一颦一笑,一嗔一怒。
自小到大,顾忱一直都恪守规矩,端方有礼,少年时便被三朝鸿儒夸过是真当得君子之风。
而周羲宜,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放纵逾矩。
簌簌并不喜欢他,但是他置若罔闻,为满足私心,仍默许她家里送她入宫里。
这是他犯下的错,是他强人所难,以为日久便能打动人心。
不该怪簌簌。
顾忱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荒谬得好笑,自己在这生死垂危之际,想的竟然还是为她开脱,给她找好理由。
他嘲弄地想着自己,随即就像是彻底丧失了力气,疲惫地睁开眼。
“我死之后,你欲要如何?”
周羲宜偏着脑袋,“阿忱哥哥不是教会我好多吗?之前便和我说,七皇叔忠心耿耿,若是发生意外,他会出手相助,还有暗卫密令,你也告诉过我一部分。”
“至于剩下的,阿忱哥哥会现在教我,不是吗?”
顾忱很冷静,“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我若是现在叫来暗卫,你也活不了。”
“这是你跟我说的,”周羲宜眉眼秾丽,专心看着别人时像是含情脉脉,“想要什么就去拿,你会帮我的。”
“阿忱哥哥,你现在便可以唤人,簌簌薄命,交予你决断。”
顾忱偏过眼,不再想看到她。
周羲宜也不再说话,等着他做出决定。这种事情,她既然敢做,就自然也想清楚过失败的后果。
顾忱费力地用手撑着床榻,努力坐起身,周羲宜想伸手去扶,却被他避开。
他拖着剧痛的躯体,一言不发,咬着牙关想让自己不露出狰狞的神色。
直直走向桌前坐下。
一细看,他又忍不住气笑——周羲宜早就算到了他的反应,把纸笔都提前备好在这,甚至连研墨的功夫都省下了。
可当他平静几息之后,凝神无言,终究还是选择提起了笔。
——如她所愿。
顾忱开始在纸上交代自己旧疾复发,幼子出世后登基,贵妃尊为太后,临朝称制,命齐王、丞相、太尉辅佐,相互钳制。
写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担心这些人的野心会越过周羲宜,便再提起几位他考量过的在朝中并无根基的年轻人,加官进爵,给予厚禄,届时可以作为她的亲信来培养。
顾忱一笔一笔,越写越多,越写越快。
甚至害怕自己留下的话不够全,会给周羲宜母子留下灾祸。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迅速衰竭,也不知是该骂周羲宜狠心,还是该说她对他还算善良,让他不用经受太长久的痛苦。
“你是从何时开始谋算要杀我?”
声音已经有些空悬无力。
周羲宜这时候也没必要继续骗他了,慢吞吞地开口:
“数月前,你批阅奏折时说会在纪承言回京后,问罪他时。”
就是那日过后不久,她便设计给自己下药,准备呈出滑脉,以便能当上太后干政。
纪承言是周家世交的公子。
顾忱回头盯着周羲宜,比今夜毒发,听她坦白的时候还要情绪汹涌,此生戾气横生。
“你一直爱的是纪承言?”
“他在幼年时侯常常来陪我,”
周羲宜答非所问,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爱,但是纪承言陪伴过她那么多次,就应该归她所有。
“好.....”顾忱怒极反笑,“我这一命就当作偿还令你入宫的错误,自此再不相欠。”
“周羲宜,”一字一顿。
“若有来世,我会先杀你。”
周羲宜无动于衷。顾忱明明现在就能喊人来,实质性地叫她人头落地,可他偏偏又说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再杀自己。
不过是丧命前的虚张声势罢了,周羲宜无所谓。
她只冷冷看着顾忱力竭之后阖上双眼。
金玉雕饰的宫殿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她仍坐在床榻上,拥着厚厚的衾被。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却又好像莫名地跌进了事成之后的茫然。
仿佛不知从何处起,泛起了刺骨的冰凉,悄无声息,将她裹挟。
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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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
她命人暗地里寻来个合适的婴儿,接下了顾忱留下的皇室暗卫,兵符在手,齐王、太师、太尉辅佐,朝堂之事有条不紊。
幼主登基,太后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