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小品节目,蔡明顶着一头花白短发出场,“下班啰──回家了──”现场登时爆出一阵鼓掌哄声。
荧屏上,现场观众捧场声热烈,现实中,人坐在这屋子里,感到一股清冷。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小品演员说话声,在半空里荡着,荡着,荡在一个空罐子里。火盆里的炭烧得没多少了,那红的火热衰微下去。
友庆搓了搓手,一转头,看见那张遗照,挂在灰白的墙上,黑白照片上的男人面容,依旧如记忆中那样年轻,永远不曾老去。活着的人还在一天天变老,友庆心内唏嘘,时间过得真快啊,眨眼就这么多年了。
美月摆上一次性塑料杯,各放了茶叶,提起热水瓶倒入开水,茶叶子在滚水里漫散翻舞,白气袅袅,杯中水变了茶色。
万松帮着妈妈给客人端茶,友庆双手来接,呵呵笑道:“小松好乖啊!”
“是的啊,有时候我都觉得我这两个孩子性格反过来了,男孩子像女孩子,女孩子又像男孩子。”
“怎么不见小穗?”珍妮身上发冷,捂着塑料杯暖会儿手,太烫了,又放回桌上。
“在房间里,这不快开学了,她寒假作业还没做完。”美月便走去砰砰拍门,没听见有动静,继续拍,“装聋子是吧!我知道你躲在里边玩,快给我开门!”
房间门一下从里打开,万穗站着和美月身高齐平,稚嫩的脸上显着不耐烦,“又怎样啊?”
“龚叔叔他们来看你了。”
万穗叫了“叔叔”和“阿姨”,对上龚立,两个同龄孩子互看了一眼,没话说。
“哎,你那房间的取暖器关了吧?”美月问。
万穗烦她啰嗦,“关啦关啦!”另拉了椅子,在火盆的一边坐下。
珍妮亲热地挨过来,掏出了红包塞到万穗手中,笑道:“压岁钱,收着。”另一边,本着不能厚此薄彼,友庆也拿出红包给万松,万松这孩子扭着身子不要,衬得当人姐姐的脸皮厚,万穗稳当当坐在那里,没什么拒绝的意思。
压岁钱红封在万穗手中还没来得及揣兜,就被林美月一把抢去。
“使不得使不得,这红包我们不能收。”
“收得收得,小穗对我们家有天大的恩情。”
“之前已经还完了,再不能拿了。”
“这怎么还的完。再说,我拿小穗当女儿看待,给个红包怎么啦!”
两个妇女一番推拉,美月最终笑着收下红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万穗看不惯林美月那副假模假式嘴脸,翻了个白眼,心里骂了句“真虚伪!”
彩电上的小品正演着:送餐小哥操着一口山东腔,“你看啊,刚才你们先给了我一百块钱,又给了我三十块钱,一共给了我一百三十块钱,对不对?那么之前我找给了你们七十块,就等于我收了六十块钱,对不对?这个盒饭一共三十块钱,所以,我还得再退你们三十块钱啦。”说着从裤兜里掏出纸币,一把拍到蔡明饰演的清洁工大妈掌中,蔡明一脸懵地看着搁在手上的钱,现场顿时响起台下观众们鼓掌叫好声。
清洁大妈:“哎呀,我说你这个算数是怎么算的。”
送餐小哥:“没错,我的数学成绩一直很优秀。”
送餐小哥挥手道再见,手插兜,旋身一扭头,迈着潇洒的步子走了,留下蔡明懵在当场,“不是,你这脑子是进了地沟油吧!”
万松看笑了,“这傻子还找上门来倒送钱,被骗子骗了70块,他自己还不知道。”
“不对,他被骗了100块钱。”龚立纠正道。
万松不解,“第一回骗子给出100元,送盒饭的找回70元,另一个骗子说他有零钱,给出30,又要回之前那100块钱,这张100块钱一出一进相抵消,70减30不就是40块,再加上他第二回倒给出30,一共就是被骗了70块呀。”
龚立解答:“用整体法来看第一回,两个骗子给出100加30,共130块钱;而骗子得到70以及盒饭再加100,共170块钱以及盒饭,两相一减,第一回骗子骗得40块钱和价值30元的盒饭。”
万松摸摸脑袋,“我把盒饭的价值给忽略了。”
“等送餐小哥回到店里,上交盒饭钱30,他就赔出去了100块钱。”
万穗本来就没看明白,被二人搞得更糊涂了,“看个小品,你们怎么还讨论上数学题了。”
这时龚立忽然转过脸,朝她咧嘴一笑。
一笑两颊牵出小酒窝,如春风拂面,万穗怔了下,随即从分格干果盒里抓了根真知棒,剥了塑料纸,吮了几口。她把干果盒捧到龚立面前,“要不要吃?”
干果盒里瓜子糖果炸芝麻叶各种零嘴,龚立从里面拣了根真知糖。
大人们看孩子们相处融洽,也乐呵地闲话起来。
万穗叼着棒棒糖,去杂物间铲了几根粗炭回来,拿火钳夹了炭到火盆里,炭的黑被火的红蚕食,火星子噼啪碎响,屋子里在慢慢升温。
在这个新年里,千家万户的人们想不到,在不久的以后,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数字支付技术在中国社会上迅速推广开来,小品中的骗术得以消解。但与此同时,电信诈骗兴起,发展成为严重危害社会的黑恶产业。
彩电屏幕里,2012年春晚小品《天网恢恢》在继续上演,蔡明持着座机听筒,嗲着声音说,“什么,50万是您一辈子的积蓄,都打过来了,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