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几米开外的十字路口停着几辆花里胡哨的改装机车,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嗡鸣。
“催催催,催你大爷,真是……这不就来了。”
贺嘉树不耐烦地嘀咕一句,伸手扒拉了一下脑门上微乱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夜风哗啦作响,把他宽大的T恤吹得鼓胀,冉离忧似乎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氛味,葡萄柚混合木香,很纸醉金迷的味道。
“我走了,你早点回家。”
他例行公事般地撂下这句话,全程只看了她一眼,似乎都没认出她来。
“好……明天见。”
感激之余,冉离忧也觉得有点失落。
对方肯定不会看得起这样的自己。
-
机械地转动钥匙,推开厚重的防盗门,摁亮客厅灯,除她以外,室内空无一人,只有阳台上晾着的衣物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日子还是要过的,冉离忧把晾干的衣服收了,分门别类地叠好、放进衣柜,下楼丢垃圾,最后才去洗了个澡。
也许,那个飞扬跋扈的不良少年只是觉得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好笑,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才顺便帮了个忙。
回想一下……确实挺好笑的。
刷牙时,她看着镜子里戴着眼镜文文弱弱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
买单时被人插队了不敢吱一声,被同学开了不喜欢的玩笑只会附和着干笑,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偷偷抹眼泪,都不敢告诉家里人,怕挨骂。
除了成绩好,简直懦弱得一无是处。
要是能成为贺嘉树那样干脆利落、让骗子闻风丧胆的人就好了。
躺在床上,她有些感慨地想。
……
清晨的鸟啼越来越清晰,伴随着和缓敲门声,生物钟告诉冉离忧,她还有两分钟就必须起床了。
两分钟也有一百二十秒呢,再眯会……
等等,她从来都是被闹钟叫醒的,哪来的敲门声。
“少爷?该起床了。”
冉离忧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房间里的窗帘竟然换成了完全遮光的,室内漆黑一片。
门外静默了一会,不再继续敲了。冉离忧揉了揉眼,从被窝里爬起来,觉得肩膀处凉飕飕的,拢了一下睡衣,手心传来某种高级真丝的触感。
……等会?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胸似乎变瘪变宽了,身上穿的也明显不是自己的睡衣。
冉离忧瞪大双眼,脑子“嗡”的一声,仿佛应激了一般从床上跳起来。
她她她她她……她怎么变成男的了?!
“怎么会……”
话音未落,就被她用手掌生硬地捂回去了。
“唔唔唔……”
这是贺嘉树的声音!
冉离忧震惊地站在房间内,僵硬地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回过神后,冲进亮着夜灯的洗手间,宽大的手掌撑在盥洗台前,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高大帅气的少年。
狠狠掐了几下自己的手臂,疼得都快起淤了,看来不是在做梦。
她只是想成为贺嘉树那样干脆的人,没说想成为贺嘉树啊!
……那她的身体现在在哪?贺嘉树的意识又去哪了?
冉离忧急切地想弄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十万火急地跑出房间,楼下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妇人,见她慌里慌张地跑下来,惊讶不已。
“少爷,你去哪?”
冉离忧扒拉了一下鸡窝头,想也没想便道:“啊?今天周五,我要去上学!”
去看看“冉离忧”在不在学校!
听到这话,妇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那点惊讶很快又转化为含着泪花的欣慰。
“太好了,时隔五年,少爷终于又愿意早上按时到校了。”
冉离忧:“……”
说起来,贺嘉树好像的确从来不参加早读,也没有老师管他。
迅速接受了自己一夜之间魂穿成同班同学的事实,冉离忧被司机送到学校。身体变了,她的灵魂却丝毫未变,进班时习惯性抬头看了眼钟,正好是七点一刻。
冉离忧迫不及待地看向自己的座位,却发现是空的。
“贺嘉树?!”
花了半秒时间,反应过来这声“贺嘉树”是在叫自己,冉离忧回头,只见同班的尚冰彦左手豆浆右手蒸包,嘴里的馅料摇摇欲坠,表情跟早上那位慈祥的妇人如出一辙。
“不是……你吃耗子药了?才七点啊哥。”
……贺嘉树跟学校水火不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是吧。
没一会,又进来了一对俊男靓女,见贺嘉树在教室最后一排坐得板正,认真背单词,均是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
一人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老贺,你中邪了?一加一等于几?”
“我靠,书竟然没拿反!”
冉离忧哭笑不得,觉得贺嘉树给周围人留下的印象未免也太离奇了些。如果不学习,那她现在应该做什么,趴桌子上睡觉?去别的班找茬?
与其让她扮演不学无术的混混,还不如给她一个担子去乡下挑粪,为社会多做贡献。
-
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先讲上次小测的习题。
卷子发了下来,冉离忧没在抽屉里找到订正用的红笔,拉开贺嘉树的书包拉链,瞬间傻了眼。
一台红蓝游戏机,一件团得皱巴巴不知道洗没洗的球衣,一本最近出版的科幻小说……竟然还有好几张附近某洗浴中心的宣传小卡片???
冉离忧面无表情地把书包拉链拉上,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竟然一件和学习相关的物件都没有。
好不容易从抽屉最底下扯出英语书,翻开来却发现是崭新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还泛着一股油墨味。
冉离忧叹了口气,刚建立起来的滤镜又碎了一地,心说自己不能指望这家伙。
直到中午放学,“冉离忧”都没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