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宁清寻忽然明白了沈泠所说的“光”。
他是黑夜里的独行者,他在侮辱谩骂中沉默前行,以往的所有赞美和惊叹,现在都化作毒药,无时无刻不在腐蚀他的身体。
如果有神灵,那他大概是被神灵厌弃的人。
不管是太阳还是寒芒,只要有,他就会抓住。
宁清寻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宿主,你在为男主伤心吗?”五五问。
“不,不仅为他感到难过,我也为自己悲伤。”宁清寻苦笑道。
“加油宿主,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回到你的时代的。”五五道。
宁清寻“嗯”了声。
“各位,安静一下,安静一下!”
一个男人走到盔甲旁边,正臂高呼,“时间到了,各位都安静一下!”
他的话起到了成果,原本各种声音汇杂的屋内,顿时声音小了不少。
“别废话,让沈泠直接开始!”
“就是,你滚下去,老子要看沈泠怎么拍卖!”
“高高在上的沈世子,啧啧,卖你自己父亲的遗物,你还配做人吗?”
“不做人了,还可以做别的啊,你看他那跟妖精似的脸蛋,妈的,只是想想,脑子都硬了!”
“哟?老齐,想弄回府里去啊?”
“你们言语真粗鲁。”
“钱带够了吗?这他妈不就是卖身葬父吧?等沈泠求人把盔甲还给他,他还不是任你为所欲为?”
“……”
宁清寻被这些人的话恶心到了,她忍不住去看沈泠的反应,那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眼中半点波澜也没有,不像是平静,倒像是早已死去。
“咳咳,行了,这就开始,”穿着兵服的男人推了一把沈泠:“开始吧。”
这一瞬间,有人吹起了一下口哨。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怀好意的望向沈泠。
宁清寻心中紧了紧。
沈泠慢慢抱起盔甲,动作小心,眸子低垂,唇边吐出一个字:“卖。”
“有你这样卖东西的?”有人不满:“你还以为你是当年的世子呢?小贱货也不看清看清自己的身份!”
“就是!你要这样,咱们就不买了!惹恼了陛下,把你也砍了!”
沈泠没有反应。
任由人们谩骂。
“你们聒噪死了!”三楼,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传来。
宁清寻听出来了,是步瑾。
同样听出步瑾声音的人群寂静了两秒,人们收敛了些,当然,也有人讥笑道:
“步小将军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同情他吗?莫不是南平王府的事你也参与了?”
“休要胡言乱语!”
一道黑色极影划过空际,说话的男人肩膀上被射入了一枚小小的短箭,步瑾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将军府岂容你污蔑?再多说一句,老子杀了你!”
“……”
眼见见了血,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敢再多说。
“行了,都是来买盔甲的,步小将军也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你要是有意,出钱不就是了?”
有个官员打圆场:“我出一百两!”
其实对于在场的官员来说,他们对折辱沈泠倒是没多大的兴趣,但这是小皇帝亲口促成的局面,他们当然要捧场了。
不管买没买到,样子是要做做的,不然,皇帝安排的事,没人来买,多尴尬?
“我出二百两!”
“三百!”
人们跟着加价。
每一次喊价都是南平王,对沈泠的侮辱。
“一千!”一个大汉一口气抬高了七百两!
他上下打量着沈泠,嘴角的笑容邪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千二!”
“一千八!”
“……”
宁清寻抿唇。
她内心忽然有一种冲动——把盔甲买下来,还给沈泠。
可她知道,沈泠是不需要的。
他既然已经恢复武功,只要他想,就可以轻易的从买家那里拿回去。
如今他肯站在这里忍受这份侮辱,不过是羽翼还未丰满罢了。
宁清寻按压住心中的冲动。
“八千!”
一阵叫价后,最终,大汉咬牙叫出了最高价。
现场顿时静了两秒,之后加价的人就少了很多。
价格渐渐冲上一万两,然后逐渐无人开口。
很多人也不是来买盔甲的,他们只是单纯的凑个热闹,想看看传闻中的世子泠面对这等场景会有何表现罢了。
眼下,见那少年从头到尾连个表情都没变过,他们心里立刻就不爽了。
“沈泠!只要你给小爷跪下,磕两个头,叫声爷爷,小爷就把盔甲买回来,当作礼物送给你怎么样?”
二楼有个文弱的男子走上前两步,眼神高傲,语气施舍。
沈泠连看都没有看他。
“哼?装什么装呢?最后还不知道要爬上谁的床呢!”文弱男子面子上挂不住,言语越发低俗:“要是落入朱刊手里,你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现在在这装什么呢?”
朱刊就是先前叫价的那个大汉,他身材高猛,是京都的一个商人,也是有名的断袖。
听见文弱男人说自己,朱刊也不生气,他笑眯眯的:“你别担心,我知道你对你父亲情意深重,到时候,只要你在床上把我伺候好了,这件破盔甲,还给你就是!”
他摸了摸下巴,嘿嘿的笑:“啧啧啧,要是你穿着盔甲伺候我,那场面就更好看了!”
“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
“老朱,真会玩啊!”
“就是!”
“……”沈泠面色如常。
他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皇帝授意这样说的,其他不明所以的观众自然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