靥星临夜烛,眉月隐轻纱。
将军府邸,四处红绸高挂,遍布锦色,灯影幢幢,其中有一间最为明亮。红纱缠绵的妆台前少女独坐,身穿牡丹点缀的婚服,头上是一对镶嵌玉石的步摇,金灿灿的流苏坠在前额,素手纤纤,嫩葱似的指尖轻点着桌面,另一只手托腮,新婚的女子多欢喜期盼,铜镜显现出少女明媚动人的脸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少女连忙提起裙摆回到床榻边,将红盖头重新覆盖在头顶,规规矩矩地坐着。
门被由外往里推开一条缝,一位穿着浅粉色侍女装的丫鬟碎步走进,转身把门掩好。
“郡主,郡主。”丫鬟猫着腰朝床榻靠近,小声道。
听见来人声音,商芙松了口气,将盖头掀开,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惊喜,“玉盏,你快来,这腰上的盘扣勒得我喘不过气,你松松它。”
见商芙直接掀了盖头,丫鬟急急走过去,“我的郡主呀,盖头是要留给新郎子掀开的。”手上却动作不停,找到位置将盘扣解开,腰间的束缚消失,商芙深深吐了口气。
头顶发饰华丽沉重,稍微动作不得,商芙干脆抱住站在身侧的玉盏,脑袋轻轻靠着她的腰腹。“这一身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累人。”
玉盏借力扶着商芙头上繁重的步摇,眼底满是心疼,她从小在商芙身旁照顾,郡主金枝玉叶长大,何曾受过半分委屈,今日这身,光是头簪当初都得两个丫鬟小心翼翼抬着,如今却压着郡主柔弱的身板整整一天。
“郡主,奴婢带了些桂花酥来,您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一整日未进食,商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糕点刚进嘴嚼两下便急忙吞进肚子,但糕点本身干巴吸水,一不留神便噎在了喉咙里,商芙忍不住干咳起来,一手捏着喉咙一手指向圆桌,艰难道:“玉盏,咳……水……,给我水喝……”
玉盏大惊,急忙拿来茶壶和杯子,给商芙倒了杯水,但杯子精致小巧,一口下去犹如石投大海,没有半分作用,商芙等不及,直接一把拿过茶壶,掀开盖子往嘴里倒,咕噜咕噜几下,壶内液体见底才舒缓下来。
喝完,商芙垂着脑袋,手紧紧抓着壶不言语,玉盏蹲下来瞧她:“郡主,您现在感觉如何了,可缓过来了?”
郡主不说话。
“奴婢帮您把壶放回去。”玉盏试探着去拿她手里的壶,第一下没拿动,第二下时商芙又顺从地松开了手。
玉盏把东西放回桌上,背后突然响起“咚”一声,扭头一看,是商芙直挺挺倒在床上,好在床上铺了柔软的丝绒被褥,不至于摔疼。就在玉盏松了口气时,商芙突然一手摸着额头,大声嚷嚷:“玉盏,玉盏!我的头好重,是不是要长出脑袋了?玉盏!”
玉盏表情有些惊悚,缓慢把头扭回来,拿起桌上的壶闻了闻,果不其然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郡主没注意,她竟也糊涂了,新婚洞房,这桌上自然放的是新人喝的合卺酒,郡主平日就是个三杯倒,现在直接闷了一整壶!玉盏走过去将商芙扶起身,商芙摇头晃脑,嘴里叫嚷着“玉盏”、“脑袋”,玉盏只好先帮她把沉重的步摇取下来,头顶减负,商芙立马就安分了许多。
玉盏哄着她重新躺下,刚要给她盖上被褥,商芙便胡乱扭动起来,噌一下从床上坐起,难耐地去扯身上的衣服,玉盏只能又顺着她帮她脱去厚重的外服,剩下轻便的红色素纹裙。这下商芙似乎终于满意了,乖乖躺回床上。
少女面色酡红,眼神迷离,身上的衣物被她折腾得移了位置,露出原本被遮掩的雪白肌肤,莫说是男子,玉盏都看得微微脸红。
“郡主,您先休息一会,奴婢去给您弄碗醒酒汤来。”
*
“你说,咱们要不给少、少主弄碗醒、醒酒汤来?”
“你傻呀,少主他现在是喝醉酒的问题吗?他现在是喝醉了摔跤了昏迷不醒了的问题!”
新房门前,玉盏刚沿着屋廊拐身,大路便出现了两灰一红的身影。
两名灰色布衣的小厮,一位瞧着白胖胖,一位瞧着瘦高高,一左一右搀扶拖拉着中间身着大红喜袍的新郎官,只是这新郎官两眼紧闭、毫无意识,额头上还带着一个略微显眼的大包。
“那我们要、要不要去找个大、大夫?”
“你!”瘦高高腾出一只手往他脑袋来了一下,“找找找找什么找!今天是少主大喜之日,大晚上传唤大夫,传出去了还得了!到时候夫人问起来,我们两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少主扶回房,没准待会他就自个醒了呢。”
艰难扶着新郎到房门,瘦高高刚想将少主慢慢放下,手头的重量骤增,一个大活人往他压过来,两人咚一声摔在地上。
好巧不巧,昏迷的新郎官磕在门上,脑门鼓起第二个包,一左一右,分外对称,像是西游记里银角大王的角。
“哎哟!”瘦高高摸着自己的屁股墩喊道:“你小子作甚突然松手!”
白胖胖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我、我想敲门。”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起来!”瘦高高扶着墙,正欲起身,眼底突然出现了一双粉色绣鞋。
“……”
屋前台阶,白胖胖,瘦高高,玉盏排排坐着,单手托腮,三人脸上皆是生无可恋。
玉盏:“现在可如何是好。”
瘦高高:“郡主睡着了,少主也……昏睡了,洞房花烛夜可不就是两人一起睡觉吗?”
白胖胖:“对、对啊,那你们在叹、叹什么气?”
玉盏和瘦高高转头,幽幽看着他。
*
景淮做了个奇怪的噩梦。
梦里的他被银角大王两手绑在杆子上,指控他偷了他的一只角,他连忙摇头,想说自己没有,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下一秒杆子断了,他摔在地上,银角大王大声叫嚷这下两只角都被他偷了,他一摸脑门,竟然真摸到了两只凸起的角。
好荒谬,身为新时代模范青年,他定然不会相信这种怪诞诡异之事,他一定是在做梦。
意识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