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冬婵又翻了回来。
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窗边,这次它的眼睛不再是被眼皮遮盖,而是完全睁开了,露出其下漆黑色的无神瞳孔,那无神的瞳孔又诡异地注视着她,就像是一个沉默的偷窥者。
——当然,这份沉默是对陆吾陆予而言。
在两人听不见的地方,冬蝉一直能听到它在说话。
“快逃...冬蝉。”
“这里好危险,你没发现吗?”
“快跑、快跑、快跑。”
“他们好危险。”
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诡异注视和近乎啼哭的声音里平静得下来,冬蝉也不例外。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呼吸急促,像是被那双眼睛摄住心魄一样,明明不想盯着看,但却一直移不开眼睛。
“冬蝉!冬蝉!”
陆吾呼唤她的声音被抛之脑后,在这一刻,她无法听清楚那和自己相似的诱惑声之外的声音。
陆吾死死压着她的肩膀,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然而无济于事,即使中间被他阻挡,冬蝉也能看见那个目光——那诡异的凝视目光已经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即使不能直接看见,也会复现在脑海中。
但就在她挣扎着,理智差点压不住几欲起身的欲望时,那身影又忽然消失了。
它一边远去,还一边盯着冬蝉看,像是吧被迫离去,又不甘心放弃。
半晌,冬蝉才喘息着回过神来:“什、什么?”
那东西果然不是什么善茬,它看清了三人之间并非毫无罅隙,于她而言,无论何处都没有安全地一言。
陆予抿着唇,快速地收拾东西:“不行,我们别呆在这里了,兄长带她去城外等我,我快速查看一边大型超市和市政厅,一定能找到当年撤离的资料,那里面一定有方位和地图。”
冬蝉还在低着头大口呼吸着,从被那样的目光的诱惑、捕获中挣脱出来,她的脑子需要缓一下才能极速地思考起这种方案是否有可行性。
“......不行,我们一起走,一个人带我,另一个人警戒......”
“等等”陆予忽然打断她的话语:“有东西来了。”他一手抽出长刀,凝神贯注地看着窗外。
一个庞大身影在窗外滑过,速度极快,圆形,长而无毛。乍一看似乎和巨蟒的尺寸比较相似,但它也并没有鳞片,而是一种通身类似于皮肤的色泽,在行动时身体外一圈圈鼓起的肉环便轻轻蠕动,为它提供了行走的动能。
沙漠城市的内部无时无刻都显得昏暗,哪怕此刻地面上还是下午正热的时分,但地底世界就早已经变得昏暗,如同逢魔之时天色,窗外的身影蠕动着,观察着,在沙地上起伏起一条条横杠。
“蠕虫。”冬蝉半坐在床上,低声道:“沙漠蠕虫。”
“哎呀,这可真是热闹起来了。”
冬蝉快速地说:“应该不止一只,它们被热量和气味吸引的,有火吗?用火烧,烧怕它们最好。”
火是肯定来不及烧了,但好消息是,对两人来讲,用刀更快。
陆予一甩刀尖,“必然...不叫你失望。”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本就脆弱的木窗被一下重力破开,“砰——”,几乎是瞬间,沙地上就已经见了血。
雾黑色的血迹从蠕虫身上喷溅出来,滚热地落在沙地上,冒起白烟。
巨大的身体挣扎着竖起脑袋,似乎是吃痛了,圆滚滚地扭动着。
“来吧,我抱着你,还是背你呢?”陆吾对她伸出手。
“不必。”冬蝉自己翻身下了床,武器什么的早已经丢失了,但好在她还有别的武器,轻便、不易丢失、主观能动性极强的,''武器''——他们。
大概也知道这一点,陆吾笑得愈深。“我再次成为您的了吗?”
“别让我失望,你做得到,对吧?”冬蝉反问他。
“当然。”陆吾温柔地一躬身,在她催促的目光下奔出去。
即便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两人战斗的冬蝉还是会失神,修长锋利的刀刃所及之处带起飞溅起的血光,怪物的痛呼和尖叫不绝于耳,硕大身体砸落在地上时几乎振动大地。
两人却不以为意,眉目间是一层寒如雪霜的淡漠和凛冽。
他甩掉刀尖的鲜血,利落地飞了个花哨而漂亮的刀花,身形所过之处就像是砍白菜一样干脆利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张扬与凌厉。
冬蝉默默盯着他们在这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的战斗和游走,以一种锋芒毕露的姿态,卸去了面对她的那种自责的沉默和温和表象,尖锐而夺目。
就像是......就像是那雪白的刀刃一样。
他们本就是属于她的刀剑,属于她的武器啊。
一种猛烈的紧绷感侵袭上来,冬蝉感觉心脏不受控制地飞快跳动起来,即使再被伪神跟踪、被控制时也没有这种感觉,以至于身体几乎无法负荷这样的重担,无法抑制地疼痛起来。
“......”打住!不许这样了,冬蝉对自己说,你已经赔上了一次人生,甚至还赔上了一次命,难道还不够教训吗?!
在这样的疼痛和恍惚中,冬蝉茫然地看到两人转身,那焦急和错愕的目光就像是慢动作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地,冬蝉转过身去。
那个雪白的伪神又出现了,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冬蝉身后的,就像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盯上冬蝉的一样。
它伸出惨白而皮包骨的手指,像死不瞑目的水鬼一样,执着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冬蝉的肩膀。
离得最近也赶来得最快的陆吾挥下长刀,刀刃裹挟着寒风,以及一点点冬蝉最熟悉的甜味,骤然劈下——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冬蝉忽然伸手,下意识地也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在伪神的手刚刚覆上她的肩膀时,她也刚刚好伸手,一前一后,她能感到它冰冷而水汽的手心覆盖在自己一件衬衫之隔的肩膀上,而她的手心也刚刚好覆盖在它的手背上。
那是一双几乎支离破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