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热灼烧的体温逐渐下降,冬蝉在这种稳定感中缓慢下落,沉入更深的梦境里。
“……”
冬蝉记得自己曾经有一次提前醒来过。
在那个庞大精致的玻璃花园中,日夜都显得不分明,只剩下幽深的花丛和掺杂清香的暧昧气味。
冬蝉过得昏昏沉沉,却还是有一次在黑夜降临前醒来过,醒来时只感觉浑身涩痛,连手指尖都在发麻。
她努力掀开眼帘,看见一缕夕阳的余光从扣住的窗台的缝隙里流落下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身后人沉稳的呼吸落在她肩颈上,散乱的发尖有点扎人,冬蝉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没想到轻易就把搂着自己的手臂推开了。
……没醒?
她下意识地去看对方的脸,在察觉到他确实没醒时,既感到松了一口气,又顿时紧张起来。
冬蝉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往往她醒来时他们就已经醒来了,即使偶尔因为工作太累睡得沉一些,床边也总会有另外一人等候着。
唯独今天,不知为何,陆吾并没有回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一点点后退,她捂着自己的口鼻,慢慢坐到床角,生怕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太重而吵醒两人。
也许今天真的是运气好,直到她站起来,床上的人也没有任何惊醒的样子。
双腿是酸涩胀痛的,昨晚一直紧绷太过的腿根一个劲儿地发颤,她甚至难堪地感觉到小腹鼓鼓,液体随着双腿的迈步缓慢地落下。
……管不了那么多了。
幸好柔软的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噪音,冬蝉在桌前的抽屉里翻来翻去,试图找到自己的东西。
身份证件和局长的公章,这两个是最重要的东西。
管理局有时候组织交流时,她的同事们都偶尔会谈论起一个都市传说一样的言论——不要把身份证件和公章交给自己的属下。
因为这两样东西,前者是分部局长的人身证明,一个是分部局长的工作权限证明。
假如有人能同时拿到这两样东西,那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代原本的局长的位置,她的社会关系和她的工作关系。
彼时的冬蝉都是把那种言论当做笑话来听,替代自己?怎么可能呢?她可是千娇万宠、能力无可替代的局长,而陆氏兄弟只是下属而已啊。
他们对她既温柔又尊重,既严格又纵容,她实在是很难怀疑两人的。
但就是因为自己太过放松,毫无防备地把证件放在哪儿都告诉了两人,又因为偷懒,把公章交给了他们来处理工作,所以才让他们有机可乘。
没有……没有……
桌子上没有,抽屉里也没有,甚至冬蝉把这个抽屉都拉出来,连桌子顶端都摸索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
视线的余光能看到陆予似乎收了收手臂,下意识想要抱回她,但手臂摸索,却什么也没摸到,眉心紧蹙着发出将醒未醒的呢喃声。
冬蝉心里一跳,她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找了,只要人能逃出去,证件总是可以后补的。
忍着剧烈的心跳声,她甚至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一件就快步往外走。
花园的房间连通外面的小路,可以走后门出去,陆吾回来时必定从正门进来,所以大概率不会撞见他……只要小心一点……只要小心一点……
穿过开得正盛的玫瑰花丛,后门那扇玻璃小道近在眼前,冬蝉加快了脚步,她轻轻喘着气,只是这点路程就让长期缺少运动的身体起了一层薄汗。
阳光穿过透明的穹顶,将道路尽头照得模糊不清。
冬蝉能听到有断续的脚步声朝这里而来,但是没关系,她的手已经搭在主室的门框上,用尽全力按在门把手上一压——
“冬蝉。”是陆吾温柔调笑的声音。
冬蝉睁大了眼睛。
他摇了摇手里的那份证件和公章,像是掐着她的脖颈一样,轻飘飘询问:“你在找什么呢?”
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玻璃花园的玫瑰,是没有刺的品种。
“那是我的…我的东西吧……!”
冬蝉本想据理力争,但从过分酸涩的口腔里发出的声音语带颤抖,满含哭腔。
手臂、小腿和膝盖间都遍布了花枝深深压下时留下的条条红痕,虽然没有刺,但坚硬的感觉硌着皮肤也很不好受。
柔软的花瓣塞在更里面的位置,掉落了一部分沾着水液的在地上,又被陆予捡起来,放在她胡乱抓扯的手心里。
陆吾恶劣地逗她:“可是怎么办呢?现在是我们的东西了。”
冬蝉一边摇头,一边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的愚蠢。
他们就是野兽,野兽怎么可能被驯养呢?况且他们窥视已久,主人还又这样天真得可笑。
“你不可能…替代我的……现在放我走,我还能……我们还能…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陆吾说,“我不会要那种可笑的结局。”
“不过,我也确实很好奇,为什么即使是以你本人的权限,冬蝉,我看不到你的工作记录呢?”
冬蝉睁着朦胧的眼睛,一半被泪水氤湿,模糊地望见他的瞳孔里,质问的意味很少,更多的是探究和阴沉。
以及心疼。
这太可笑了,荒唐且没有任何逻辑。
“因为我……的眼睛……”冬蝉喃喃地说。
这是因为她的目光,她眼睛注视的着落,只得看见悲惨的预言。
……
“我的…我的眼睛……呜…”
“冬蝉。”
“冬蝉,醒醒?怎么了?”陆吾将她摇醒,“怎么了?你的眼睛痛吗?”
冬蝉半梦半醒地从梦中脱离出来,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趴在陆予的背上,前方正是一条熟悉的道路,是他们进来的那截通道。
见她没反应,陆吾凑进了些,仔细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想错过一丝一毫可能的伤口。“怎么了?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