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
“几个小娃娃罢了。能闹出什么事?”
“学生的魅力你想象不到。”
时笺说起一件往事。
那时她刚到飞歌学校不久,一腔热忱。那时电还很弱,冬天许多学生只能用冷水洗脸洗手洗脚。为让孩子们每天暖暖和和入睡,时笺总会在六点时准时将一大壶水放上一丝红光都没有的电炉,烧到八点水才勉强算开。学生一般只问自己班的老师要开水。
但那几天,一直有高年级的几个男生找时笺要开水。
时笺总会给,从不会过问为什么。学生要水就是为了洗脸洗脚啊,除了这个还会有别的什么原因不成?
“嗯,听你这口气……所以他们要滚开水不是为了洗脸洗脚,是为了什么?”
浅钱一口咖啡,时笺笑得轻松。
“乡里的和尚们有时会去集市上买活鸡,不吃,放生。但也不能乱放——那岂不是给野狗送外卖?所以和尚们特意在距离学校骑摩托车大概二十分钟的一个村子外圈了一处地放鸡。百姓信佛,不会去偷。”
“嗯。”
“当时学校的墙不高。”
“嗯。”
“两个初一的,一个六年级的,都是男生。每天下了晚自习就找机会溜出学校骑着摩托车去那里偷鸡,杀了后去老师那里要来开水烫毛,捡来柴火烤来吃。地点在宿舍五楼,因为那里没人住。”
张晴瞪大眼,唇角一抽。
“呵呵。”
干笑。
“他们前后偷了四次,没任何老师发现。第四天他们一如往常先骑摩托车偷了一只,烤来吃掉后不过瘾,半夜十二点后三个人又一起骑摩托车去偷了第二只。归来路过小桥时前方有一头牛,晚上没看清,开车的小孩心里一紧张,连人带车从桥上摔了下去。当时是深冬,河里水量很小,几乎重重砸在了河床上。”
张晴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呢?”
幸好其中一个小孩带了手机。
幸好当天恰好有信号。
幸好带手机那个孩子意识勉强清醒拨打了120。县城医院太远,120不敢耽误立刻派出救护车,同时将求助消息转当地卫生院和派出所,派出所联系学校。
“倒也不难找。”
当时那三个男孩已几乎彻底丧失了意识。王校带上所有男老师在卫生院不断喊他们的名字熬到救护车到,都救了回来,就是。那天早上,时笺莫名觉得学校的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诡谲。“人的第六感有时准得很有趣。”她笑了笑。
“你还笑?这么恐怖……”
“正因为很恐怖又顺利度过,回想的时候才笑得出来。”
有些事在当时喧闹得天翻地覆,令人窒息,令人悲痛,令人咬牙切齿。
但当万籁俱静后回顾,才觉那曾以为地动山摇的过往也不过是轻舟过万山,只是那轻快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心有余悸。
“真会说。那纪夏呢?他曾是你的天翻地覆,现在是不是你的轻舟过万山?”
时笺用力捂住咖啡杯,却也只能感受到一丝嘲笑般的温暖。
“是啊……他到底算什么呢?现在……现在他是一颗钉在书桌面上的钉子。偶尔想不起,但他的确在那里。”
“语文老师,你的语文描述能力有待加强啊。”
“你好。我是历史老师。”
卡布奇洛的泡沫彻底散了。
人生大概也是一杯卡布奇洛,可爱的图案是梦想,泡沫是绚烂又容易破灭的青春的冲动,剩下的,是漫长的余生。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晓。
晚上,纪夏发来消息。他听说了那件事。
——时笺,你还好吗?
——挺好的。这点儿小事难不住我。
——那就好。
似乎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半小时后他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喜欢蔷薇还是风铃草?
——今天喜欢风铃草。
深夜,《仓鼠帝国》更新。
两只小老鼠一起去海边吃大餐。小粉仓鼠头上戴着一支风铃草。
“纪夏大大永远的神”永不缺席,煞有介事指点江山,强调风铃草和仓鼠的大小不成比例,强调仓鼠吃不了海鲜大餐。
纪夏用小号回复:要真实去看照片。
时笺唇角微微一扬。
纪夏还是那个纪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