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莎莎五月底时会跑来飞歌学校,说是要写生。
当年她和纪夏一起去国外,一度让时笺以为所谓的同班同学不过是私情的掩护。
“哪有。”顶着一头绿色头发的胡莎莎伸了懒腰,摆好画板。
“你别误会我呀——你误会纪夏不要紧,男人,受点儿委屈怎么了可你不能误会我啊!女孩子怎么能误会女孩子,对吧?”
“嗯,纪夏受委屈也挺可怜的。”
“得,护上了。我当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
胡莎莎指了指坐在自己身后的男人,那男人脸上被火烧的巨大伤疤,他当年因为这个和胡莎莎分手,没想到胡莎莎追了过来,顺便还带上纪夏一起工作。
“佩服你可以为爱情跑这么远。”
“爱情是爱情,工作是工作。没爱情最多哭得天翻地覆,把自己活活‘哭死’。没工作却是真的会饿死。”
脸上有伤疤的男人笑出声。
那些年他们在国外挺辛苦的。
胡莎莎笑着说。
纪夏虽说过了大学英语4级,但能过级与能正确流利使用一种语言是两件事。即便如此,他依旧为了一笔手术费义无反顾去了国外,为了快钱。“他如果留在国内,稍微有了名气也能挣钱,但那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当抢手是最快的。”
陌生的世界。
陌生的语言。
陌生的生活方式。
其中的心酸,唯有亲历者才能明白。
纪夏曾想过立刻回国,但本着来都来了的精神,决定留在国外一段时间与当地画家交流。街头,殿堂,课堂,他认识了许多朋友。洗碗扫地门口迎宾,没有他没有做过的。
曾想过放弃,却依旧选择坚持。
为了达到时倾的要求。
为了表妹。
为了自己的梦想。
——没有什么排名先后,都是他最为重要的事情。
“他画了很多你的小象,当宝贝一样的揣在怀里。我问他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他说不知道说什么。”
胡莎莎曾嘲笑他:小说、电视剧里的许多女主都会为了男人和家庭决裂,你的时笺难道不会?
“他说起你从水管上爬下的事情,他说你会。正因为你会,所以他不允许。他总说总有办法的。”
时笺紧紧听着,看着与班上小孩一道打篮球的纪夏,心中有酸楚,也有欢喜。
“你们这里很苦啊。”
“其实这几年好多了。”时笺笑笑。
杨阳来得比她早,她刚来飞歌学校学校才刚刚通公路和网络,许多老师买了三个手机,移动、联通、电信,三张卡,这样才能保证准时接到电话。再往之前一两年,只有乡政府有电话。
初来时,杨阳有天闲着无聊,便站在教学楼上看河对岸的公路,一个早上只看见了两辆车。学校老师说她运气很好,有时候一个星期都看不见一辆车。
过了几年才有所改善。
那时若要进城需要花费不小的精神。
后来路还是那条路,但人们的生活便好了,车渐渐多了。
时笺来时状况大为改善。
车多了许多。
交通便利了许多。
“有一次很有趣。”
那是她刚来的时候,她与学前班的卓玛老师去河对面买东西。看见负责管理食堂的老阿姨正年华渐逝的姐姐一道拦过路车,可等了很久也拦不到。
“我来。”卓玛说。她年轻又漂亮,穿着韩系还有一双大长腿,站在路边一抬手,一辆车立刻停下,开车的男人摇下车窗,看着她满脸欢喜。卓玛趴在车窗上问两个人进县城,坐不坐得下,男人笑眯眯点头。卓玛招招手,她们两个上车。
卓玛又冲男人挥挥手,说:“再见。”
男人当场黑了脸,但已经答应便不能不做。
胡莎莎听的大笑。“男人大都这德行。你家那个除外,他眼里除了你就是他的画,他曾说过你是他的缪斯。”
“你们在国外拦过车吗?”
“拦过。纪夏被抢后。觉得太过危险,便几人凑钱买了辆二手车。”
“纪夏……被抢了?”
胡莎莎叹了口气。“他真是什么都不同你说。”
纪夏被几个黑人抢了,受了伤。
“他付出了许多努力,只为走到你的面前,只为让你妈妈承认。”
“为什么你从来不说?”胡莎莎走后,时笺问。
“过去了有什么可说的?何况世上有什么事不辛苦?”纪夏夹了一块菜给她,神情认真。
山绿了。
考试前一周,时笺拽上各科任老师带学生出门野餐。
顺着新修的大路前行,绕过几道弯,便可穿入一条小山沟。除了水泥路与路边的电线杆,山沟的别处几乎保留了原始森林的模样,这里依山傍水,路边草很深,生长着许多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奇花异草。
河道变化大,水流平缓处有之,水流激越处也有,
一座摇摇晃晃的吊桥连接起河道两岸,河对面是废弃的电站,藤萝已攀上灰墙。
野餐地选在小河水流较为平缓的一处的草坪上,也是飞歌学校时常来玩耍的地方。
河边留有灶台,灶台上盖着一块被火灼烧过无数次的薄石板。老师们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
早些年还可以打捞野鱼煮鱼汤,禁渔后便无人再动水里的这些生灵。
水清亮透彻。时笺指着水告诉学生,这就叫做“皆若空游无所依”——可能这就是老师的教学自觉性。
很快分工。
有人在路边捡来大捧干柴烧火,有人在河边洗菜,舀水煮饭。架起两个单人环抱不住的两个大锅,一个烧奶茶,一个烧水煮火锅。
石板上烤着裹满调料味道的五花肉,滋滋冒着小油珠,火苗旺盛,熊熊燃烧,烟火的味道在林间回荡。
仁真被呛得连声咳嗽,他拉起衣角遮住脸,不断朝炉子里添火。
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