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里来得及?
没了谢衔的阻拦,沈辞这次又跑进了屋内,背影决绝。
屋子里火光冲天,浓浓的黑烟熏得沈辞直咳嗽,眼中的情景仅仅依稀可见。
沈辞用衣袖捂住口鼻,继续往里深入,却仍然搜寻不到那个身影。
谢遥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阿瑶!”
“谢姑娘!”
“……”
不知喊了多久,也不知在大火中待了多久。
他甚至都看见了贾恒和玉莲的尸体,却独独不见谢遥。
沈辞的体力逐渐透支,声音也开始变得嘶哑,却仍然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护不住她。
六年前是如此。
现在,也是如此。
沈辞本想着,若是救不出谢遥,便与她这样一起死了也好。
大抵是命不该绝,沈辞的余光中蓦然瞥见窗外的一道身影。
会是她吗?
沈辞又咳嗽了几声,凭着逐渐透支的身体,一步一步来到了窗前。
窗是敞开着的,上面还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定是谢遥无疑。
她还活着。
沈辞心中一阵欣喜,却也知耽误不得。他用最后的力气翻过窗,即便身上的衣裳都被烧得破烂,也全然不在乎。
“沈公子,好巧。”
熟悉的声音犹如天籁般在他耳畔响起。
沈辞应声看去,只见谢遥站在他面前,眼神中带着刺骨的寒意,不似以往。
她往常总是笑着,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都很少用这种眼神看着旁人。
但沈辞来不及细想:“你可有受……”
他顿住了话头。
谢遥此刻已然换了副面容,露出了那张和六年前一般无二的脸,她生得一双极美的桃花眼,显得清隽动人。
是她原本的样子。
虽说沈辞已经知道谢遥就是当年的郡主,断断不会认错,但时隔六年,重新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仍然不免心悸。
她是谢遥,也是李靖瑶。
是信王幺女,兖州郡主李靖瑶。
沈辞呼吸一停,不自觉地走上前。
他只觉鼻头一酸,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郡——”
他再次顿住了话头。
沈辞心口一阵刺痛,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插着的匕首,又看了眼谢遥,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波澜。
沈辞说不出来,只觉喉头一腥,随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早就说过,”谢遥的目光冷若冰霜,“我不会让你活着。”
说罢,谢遥毫不留情地抽出那把满是鲜血的匕首,全程无比冷静。
仿佛她杀过很多人一样。
不,不是仿佛。
沈辞又是吐了口血,过了好半晌才勉强稳住身形,整个人摇摇欲坠。
“…为什么?”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谢遥一步步逼近,眼神森寒幽深,“沈辞,没有人知道了我的秘密还能活着。”
“你,也不例外。”
这是沈辞重逢以后第一次看清谢遥。
她早已不是原先那个飞扬跋扈,却心性至纯的兖州郡主了。
她的虚假伪善是真,她的阴狠毒辣也是真。
可沈辞多么想告诉她。
哪怕她阴狠毒辣,表里不一。
他也还是喜欢,也会一直喜欢。
不过,他好像没有机会说这些话了。
“……”
谢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晕倒在雪地上,脸上血色尽失,她无声地攥紧匕首,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天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雪地上淌出一片鲜红的血池,高马尾少年安详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像极了死人。
他的脸上还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