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这么多年,对赵党之人,多少了解一些。再看现在冲在前面叫嚣得最凶的那些,哪个不是赵璃的心腹?看赵璃意思,明显是要甩了她,强逼着耿飞鸿入伙。
耿飞鸿可就一个儿子。
一旦赵婉容嫁过去,生下嫡子……后果钱太后简直不敢想。
“不能赐婚!哀家不同意!”钱太后断喝出声。
赵璃听见了,却当没听见。
赵党众人见赵璃没表示也都当没听见,竟然一窝蜂涌到申屠景身边让他赶紧下旨。
“这这这……”申屠景额头都急出了汗,求助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赵璃、耿飞鸿、钱太后并申屠昭等人。
可惜没一个人能帮到他。
钱太后有心无力,耿飞鸿自身难保,申屠昭闲看好戏!
至于旁的大臣,非赵党之人,有几个见李延年作派,虽然平素与赵璃关系一般,此刻竟也时不时附和两声。
余下不说话的,都能算上难得的保皇派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大家都知道了,赵婉容今日落水,绝非意外,幕后之人更是疑点重重。只是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最后导致的结果会是什么。
赵璃静静看着钱太后几次三番要开口,却被一众女眷围着打岔,根本无法突出重围,唇角微勾。
这圣旨赐婚,他还真就要定了。
也是赵璃太过得意,从来八风不动,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竟然有了痕迹。
亏他还自以为隐藏得好,未曾被人发现。却不知,他这一次的得意,半点没逃过李延年的眼睛。
李延年默默从人群中退出来,别有深意的冲赵璃一拱手,嘴上借口伤心过度,要先行告退,脸上却全是一副功成身退的邀功模样。
赵璃也知道今天若不是李延年先开口,那些中间派不会这么轻易便附和他,也轻轻点点头,示意彼此心照不宣。
李延年撇开他的女婿们,自己颤巍巍走了。
却不是回李府。
李延年脚步一拐,绕到了玉带河拐弯处,就是发现李鹤尸体的地方。
那里站着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冷傲的女道士,看样子竟已等候多时。
李延年快步迎上,冲女道士拱一拱手,低声道:“不知、不知高人可将,可将吾儿魂魄召回否?”
女道士本双目微阖,手掐法决,闻言微微抬眼看向他道:“令郎阳寿未尽,命不该绝,本可施法,借势还魂。可是……”
“可是什么?”李延年双手大张,差点扑上来抓住女道士的手。
“可惜令郎一心复仇,既错过了还阳时间,又不肯投胎。而那害他之人或身负龙气或藏有保命法宝,冤魂恶鬼轻易近不得身。令郎无法,一口恶气,哽在喉间,如今怨气凝结,已然化身厉鬼。”女道士说着,目光怜悯地看了李延年一眼。
看得他浑身一哆嗦。
这女道士是京城有名的抓鬼驱邪能手,在妇人间,名声远扬。子不语怪力乱神,李延年从前从来不把这等神鬼道士放在眼里,更严禁家中女眷请神婆道士入府。
此番请女道士招魂却是事出有因。
原来早在李鹤出事前半个月,李夫人出门进香的时候,便碰见这女道士,当时她便道李夫人面上阴气围绕,近日家中子侄恐有性命之忧,当少出门,更不能去人群聚集之处。
李夫人又惊又怒,立命下人拦住那女道士。哪知那女道士却似有法术,三两步突出重围,远遁而去,只留下一句。
“此祸可大可小,若不留意,阖府性命难保。切记切记!”
李夫人登时吓病了,回府后就严禁家中人等外出,把儿女都拘在身边的侍疾,连李延年每日上朝也加派了人手跟随保护。
哪知百密一疏,前两日李延年跟随夫君外放的大女儿突然回门,府里难免一番忙乱,一时不注意,就让李鹤偷跑了出去。
李鹤也是近日憋得狠了,那日路过玉带桥就是巴巴赶去天香楼寻欢作乐的,半道上遇见美人,更不肯放过,这才出了事。
等到李鹤失踪的消息传回府上,李夫人当时就吓昏了过去,醒来立时命人去寻女道士。
哪知下人们才找到女道士,女道士掐指一算,便说李鹤已死,无论如何不肯去见李夫人。
下人们回来后还不敢据实以告,犹豫间就传来李鹤尸首被发现的消息。
如此,连李延年都不得不信了。
且经过这几日相处,李延年已经看出这女道士法力高强却不食人间烟火,任凭他们痛断肝肠苦苦哀求,也轻易不动颜色。
此刻却这般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莫非?
李延年面色惨白,一揖到地,痛哭道:“求仙长救命!”
“罢了,贫道那日便不该多舌。”女道士垂眸闭目,手指虚点李延年左肩头道,“令郎冤魂便在你左肩上,他说他死得冤枉,要父亲替他报仇,若父亲不同意,他便——”
后面的话,女道士没说,只又深深看了李延年一眼。
李延年彻底抖如筛糠。
知子莫若父。
他若办不到,这逆子只怕是要永生永世缠着他,让他从此再不得安宁。
“不知如何才算报仇?”李延年一字一顿问道。
“血债血偿。他说他们都得死。”言罢,女道士再不停留,飘身离去。
“都得死!”李延年低头,对着河水中自己倒影,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