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他儿子与小妈女冠的书信给那些酸腐穷儒研究笔迹,分析措辞,是唯恐这事闹得不够大?风言风语传得不够快吗?
赵璃脸彻底黑了,但他才刚顶撞了皇帝,此刻不好直言拒绝,刚要示意手底下人说话,却没想到左都御史季元正开口了。
“宗人令所言极是。然此事毕竟事关两位朝廷官员名声,实不好如此兴师动众,还是只交大理寺处理得好。”
“臣愿替陛下分忧,替赵相正名。”大理寺卿李延年立刻接话道。
赵璃侧头看了看李延年。
李延年眼珠微微滚动,回了赵璃一个安心神色。
赵璃想想李延年近来行为,虽未明目张胆支持自己,却隐隐有归附倾向。更别提他最钟爱的那个二女婿邬漠了,实在是一把非常好用的刀。要不是赵璃还对这翁婿俩存了些戒心,只怕就要大大的重用邬漠。
再看看申屠霖虎视眈眈的表情,赵璃想着,也罢,就当这是对李延年的一个考验,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吧!遂点头答应。
至此,申屠景才松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退朝。
申屠景的背影才刚消失不见,赵璃立时回头去赵那几个上表的小御史。谁知他们竟早已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赵璃大怒,喝令耿晏去吏部把这些人的履历全找出来,他要好好看一看。
毕竟这等微末小官,他从前还真的没有在意过。
却不曾想今日被他们摆了一道。
耿晏见赵璃实在生气,也不敢劝,乖乖把履历拿过来。待赵璃看完之后才小声道:“相爷自然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拿钱办事的出头鸟,一穷二白,毫无根基。咱们就是真的把他们法办了,也无甚用途,还给对头送了打击报复、阻断言路的罪名。咱们真正要找的是他们的幕后主使。”
赵璃闻言,满腔怒火中忽然生出一点小感动。这孩子果然有一颗赤子之心。他这是在教自己做事,还是这等显而易见的小事,难道不怕得罪了我?我又岂是这等小伎俩都看不透的?可见这孩子分明是怕我气急攻心,气昏了头,做出错事。
哎,可惜旭儿百般不如你。赵璃自然也听了流言,不由得心下慨叹。
本来他对耿晏只是百般算计,千般作戏,经此一事,竟也添加了三分真心。
只不过再三出乎赵璃意料的是,他实在忽视了京城百姓、文武权贵的八卦程度。
他这边忙着找那些御史的履历,那头儿,赵夫人柳氏领着女儿赵婉容正参加兴国郡主家的百日宴。
本来众人都是言笑晏晏,忽不知是谁的丫鬟起的头,凑近主人家耳边说了几句小话,渐渐人人都有了私密话要说。
只剩赵家两母女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加之她俩已经察觉,众人此刻再看她们的神色竟与适才大相径庭。就连那些平日里恨不得趴在柳氏脚边奉承的太太奶奶们,此刻看向她的目光里,竟也有藏不住的讥诮与——怜悯。
柳氏大怒,尔等是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怜悯我?差点就要开口质问,还是赵婉容轻轻扯了扯母亲衣袖。
柳氏勉力忍住。
过得片刻,赵婉容的贴身大丫鬟碧漪终于打听完消息回来,却面色古怪,吱吱呜呜不肯说。
柳氏借口更衣,把身边人都带走了。陪房刘敏家的见状,扯过女儿,狠掐几把,让她赶紧实话实说。
碧漪却怕得牙齿直打颤,十分后悔自己假机灵,为什么要主动去做这差事?顶着柳氏吃人的目光,忍着疼,结结巴巴地道:“外、外面都在传大、大公子看看,看上了一个女女道士。”
柳氏皱眉,若真是如此,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众人何故反应这般大?再看碧漪瑟瑟发抖形状,情知她还有话没讲,呵斥道:“放肆。连回话的规矩都不懂,拖下去掌嘴。”
刘敏家的慌忙扯了碧漪跪下磕头求饶。
赵婉容也示意母亲不好在别人家里发作下人。
柳氏这才作罢,碧漪也只得一五一十讲话讲出。
“听说那女冠名唤鱼迎荷,是、是老爷的……”是老爷的什么,碧漪到底不敢说,想到自己今日定然下场凄惨,眼一闭,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全说了出来。
“还偏偏不知怎么被一群小御史拿到了大少爷和那女冠往来的情书,今日上朝,当朝念出,还弹劾老爷与大少爷父子争风,给了老爷好大没脸。如今陛下已下旨着大理寺查清真相,还老爷清白。”
碧漪闭着眼把话说完,半天没听见旁人反应,悄眯眯睁开一道眼缝一看。
柳氏、赵婉容并一众赵府下人全都呆住了,时间于他们而言,好像静止了。
碧漪眨眨眼。
忽然柳氏动了。
却是仰面栽倒。
后来,事过境迁许多年之后,柳氏都想不起她那日究竟是如何回的府。
至于她回府后怎么把赵旭打了个半死,又不管不顾把赵璃的脸都抓花了,令堂堂首辅闭门半月,传为京城笑谈,更佐证流言为真的事情,却不用柳氏回忆,从此成为她的噩梦,日日提醒她究竟有多么冲动和愚蠢。
而就在赵璃被困在府里养脸的这半个月内,首辅父子争风,包养女冠,家宅失和,血脉混杂的丑闻已在京师街头巷尾传疯了。
这事儿还出了歌谣,货郎、乞丐、伙计、儿童没有不会唱的。
甚至有那心眼灵活的妓子,纷纷做起了女冠装束。更有那群芳楼,干脆改名叫了琼花楼!一时真是客似云来,风头无量!
就连那些京城有名的茶楼、会馆、学堂、私塾等等从前把赵璃所言奉为金科玉律的地方,都隐隐流传起赵璃私德败坏,攀龙附凤,抛弃发妻,富易妻、贵易交之事。更有甚者,有人传说,赵璃之所以能高居首辅之位,实在是认了内廷大总管为干爹,靠着后宫裙带关系上位。
种种污言秽语,简直不忍卒听!
而这一切发酵起来也不过半个月罢了。
京城百姓三教九流,满朝文武并内眷僧道,就没有没听过争美案的。
赵璃辛辛苦苦积累二十余年的名声,一朝坍塌。
偏偏这众人皆知的事实,只赵璃一个人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