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好痛。
好想吐。
我看着镜子中撑在洗浴池前的自己,这个女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痛苦麻木的脸已经扭成了一团。
胃里翻江倒海,因为难得想要听劝而吃下的东西却成了我此刻难过的罪魁祸首。
失算了。
每天浑浑噩噩地活着,我都已经忘记了,放在冰箱里的食物究竟过期了多少天。
更别提还是和酒一起喝,我卡着自己的脖子,强迫自己呕出来。
要是能够吐出来也就好了。
这样的话,也会舒服很多吧?
而不是像现在,我除了捂着嘴用力痛哭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喜欢哭泣。
我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不想用这个来获得人群的怜悯。
它除了证明自己的懦弱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在此刻,已经在崩溃边缘的我终于再也做不到忍耐。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
为什么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都这样了,我还是不能在下一秒死去呢。
明明,我已经非常努力了。
努力的想要改变,哪怕听起来只是好好吃饭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是因为我的尝试太过于半吊子吗?
如果完全听从中原先生的话,没有喝酒的话我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完全拒绝中原先生的好意,没有想要多少改变一点点的话我也不会吃下过期的食物。
我是知道的。
如此摇摆不定的我,说是想要死去却没有付出行动,只是许愿世界毁灭的我,每天喝酒醉生梦死,企图逃避的我。
这样的我,运气会这么糟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虽然付出了不一定会有回报,但没有付出的话一定什么都得不到。
要是这样的我都能过上幸福的人生,那些比我更加坚定也更有行动力的人类,又该得到怎样的褒奖呢?
降临在我身上的不幸,根本没有怪罪世界的理由。
我甚至没有办法,抱着“我只是这段时间太不幸了,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会迎来转机”的奢望。
要是能够在下一秒死去就好了。
只要死去的话,哪怕不用喝酒,我也可以停止这样的胡思乱想。
因为吃痛而没有抓稳的酒瓶已经摔到了地上,幸运的是玻璃没有碎,也更没有一不小心踩到碎玻璃,于是脚上流血的桥段。
我死死地拽着洗浴池,因为泪水而模糊的眼睛盯着脚边的酒瓶。
这个瓶子,看起来质量很好。
如果抡起酒瓶,给自己脑后一棍的话,我现在的难受,会全部消失不见吗?
不过,总觉得这个姿势的发力点很不顺畅,所以果然还是给自己脑门上来一下?
不不不,还是应该用碎玻璃捅破自己的喉咙吧?
但这个感觉也很痛,万一死不掉的话也很麻烦,还是参考一下影视剧里常用的吞qiang自杀吧?
我在脑海里想象着各种各样的死法,奇妙的是,原本彻底崩溃的情绪却因此多少恢复了稳定。
随即,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小川梦子,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懦夫。
是一个连将自杀付诸于行动都没有的胆小鬼。
在我的病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时候,我也读过一些相关的理论著作。
人类的攻击性可以分为两种,内倾和外倾。
简单来说,就是自我怨恨还是攻击他人。
要是我能将我身上的所有不幸,怪罪给外界就好了。
莫名其妙来到另外的一个世界,是世界的错;
被迫从守法公民到知法犯法,是首领森鸥外的错;
为无意义的事情加班加点到这么晚,都是太宰治的问题——妈的,本来就是他的错!!
然后,会因为吃坏东西而这么难受,也是中原先生的好心办了坏事。
我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是被迫的,顶多是我过于倒霉了一些。
只要这么想,就会轻松很多吧?
我只需要咒骂所有给我带来不幸的人和事物,不去理解为什么事态会演变成这样,不去思考他们的动机,只要想着“烂人就是烂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地过着我自己的日子。
……中原先生除外,他只是被我的幸运值和不细致的做事风格拖累了。
但迁怒可以非常不讲道理,我只需要吸取一下教训,从此离他远一点就好了。
听起来很过分很不公平,但我也没想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我只是,想要活得轻松一些。
我可以继续喝我的酒,上班的时候摸摸鱼,没有办法反抗港口黑手党也可以成为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什么都看不见,再有点阿Q精神,突出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后在某个合适的日子里,希望是一个太阳很舒服的早上,因为熬着夜喝酒太多而心脏麻痹猝死。
反正我的胡思乱想,其实什么也没有办法改变。
冷水冲刷着我的脸颊,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难受到几近于崩溃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平静。
不需要去医院。
不要想着改变,不要抱以期待。
不用去思考明天。
只要什么都不做,情况反正也不会变得更糟——在遇到中原先生之前,我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腹部还在痉挛,但已经比刚才冷汗淋漓的时候好太多了。
生病的时候,应该喝粥或者鸡汤吧?
虽然日本似乎没有这种说法,但我骨子里毕竟还是天|朝人。
没办法了,烧点热水煮煮泡面代替一下吧,毕竟这可是连外卖都不发达的日本。
在我试图从垃圾堆里找出我不知道闲置了多久的烧水壶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击中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