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秦岸与池澜一同向留在此修禅的大夫人辞别,大夫人又如往常那般冷艳淡漠,丝毫看不出来那日癫狂荒谬的人是她。
池澜也将那日的话埋在心底,平静地跟她道别。
大夫人不过是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便让他们走了。
她在禅房门前远望,目送着他们离开。
一高大一娇小的背影并行渐渐离她而去,她目含泪水,扶着门框,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你看呐,他们多般配啊,岸儿以后也有人陪他了……”
身旁的仆妇安静着听她喃喃自语。
“不再自己关在那个幽暗的屋子里,不用孤单一人跪在祠堂中背那些古今圣贤,不再独自面对那府中的豺狼虎豹了……往后用膳也有人相伴,不管是读书研墨,还是烹茶煮雪,岸儿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人了……”
她满脸的痴妄,像是挤压在她心中的罪孽都消散了般,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夫人,大公子已经走远了,我们进去吧……”仆妇搀着她的身子,想要将她扶回去。
“好好好……”
她眷恋地回头望着,想要再次看到那一抹熟悉又留恋的身影,那是她的孩子,十月怀胎一脚踏进鬼门关生出来的孩子。
可惜,她已错过了他,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将他舍弃。
再也不回去了。
*
池澜跟着秦岸下了山,等到了山下时,只有一辆马车停在此处。
池澜:“?”
她转眼看向一旁神情自若的秦岸,摊了摊手,问道:“只有一辆?”
秦岸闻言,将事情吩咐好福来后,看向了她,点头道:“嗯。”
“……”
池澜一时无话,自顾自地上了马车。
秦岸紧随其后。
两人相对而坐,池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得秦岸面色发烫,神情极其不自然。
“做什么?”他问,“不舒服吗?”
她撇开了眼,撩起帘子看着不断走远的景色,回道:“没。”
车内一时安静。
池澜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她问:“你说——”
秦岸从书册中抬眸,静等着她的下文。
“你说她们为什么总是要问你我有无婚配啊?”她抬眼看过去,“是在撮合我俩吗?”
“……”
秦岸无言,耳根发热,喉结一滚,应声,“许是……”
“为什么啊?”
“婚龄到了罢……”
她许是很不满意这个回答,拧着眉头,刚想再说,便听到秦岸淡声问道:
“你有吗?”
“啊?什么?”
“婚约?”
他这一问,池澜倒是拧眉想了许久。
“好似有,又好似没有。”
“……”
“没听我阿娘说过。”她补充道。
“那你呢?你有吗?”她淡笑着问,“与那戚姑娘?”
“……”秦岸脸一下子便冷了下去。
“没有。”她还是第一回见他露出不满的情绪,他冷声道,“你听何人说的?”
池澜撇了撇嘴,“没有啊,大家都这么说。”
“我与她并无干系。”
“……哦。”池澜见他像是生气了,缩了缩脖子,有些怵他。
“莫须有的事情。”他眉眼冷厉,不知是气她误会了他和戚成柳,还是什么,声线冷硬,“你该是及笄了,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池澜被他一顿训,鼓着腮帮子,很不服气。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烦!”
秦岸一怔。
她捂着耳朵拒绝听他的训斥。
她又不是真信,不过……不过是试探他罢了,干嘛发这么大火气?
她撇开脸,摆出十分地不听劝、不服气的模样。
秦岸唇瓣紧抿。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就连空气都冷凝住了。
秦岸有些喘不上气。
“澜儿。”
他无奈地喊她。
池澜捂着耳朵,并不想理会他,并且将自己挪了挪,挪进了角落里,离他远些。
秦岸的眸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不知僵持了多久,秦岸伸出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臂,臂下用力,一下子便将她拉了过来,池澜想要挣扎,却被他一手擒住双腕,桎梏在怀里。
“你放开我!”池澜咬牙。
“你乖一些。”
“哼,你要乖的便去找戚成柳,我可不是那听话娇弱的乖乖女!”
秦岸眉眼染上无奈,将她摁住,锁在怀中,衣衫摩擦,沙沙作响。
“我与她并无干系,你莫要乱来。”
“乱来?谁乱来啊?”池澜气鼓鼓地控诉道,“你这么抱着我算什么?”
“……”他眸海幽暗,哑声问道,“你说算什么?”
“……”
池澜闭紧嘴不说话。
他轻叹了口气,“我与她兄长自幼一同上学堂,一来二往便认识了,但也只是知道她这个人,并不相熟。”
“……哦。”池澜哼了哼,“你与我解释做什么,我又不在意……”
他轻笑了声,不置可否。
“……”池澜闻声咬牙,挣了挣他的桎梏,厉声道,“你放开我!”
“你乖些我便放。”
“……我哪不乖了?”
“唔……”秦岸状似苦恼地蹙眉深思,池澜气急败坏,“秦岸!”
他畅快一笑。
池澜第一回见他笑得这般开怀,眉眼温柔,似是冰雪封冻多年的雪山迎来了春日,冰雪融化,细水长流。
她紧贴着他的胸腔,心脏随着他笑声震动着。
她面染薄红,嘟嘴不满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