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三边总督梁廷栋一定要吃上七八颗。 而且每吃完一颗,他都会跑到刚给自己出完水攻之计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面前,痛痛快快的骂一句:“沙雕!” 然而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他只好走到如今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面前,恶狠狠的骂了七八声“沙雕!” 也难怪他如此愤怒,若不是这厮的人马也遭遇到了水淹,梁廷栋都怀疑这厮乃是“顺贼”派来的奸细! 原来这厮出了个水攻之计,却是担心被义军发现,有了防备。 于是,他就建议一边从浐河上游筑坝截水,一边派人在营地外围挖掘壕沟。 这样的话,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官兵加强营地的防御罢了,并不会往水攻那方面想。 而从官兵营地外围到义军营地的距离,则利于张应昌猛攻义军侧翼的掩护,偷偷在其背后挖掘沟壕用来引水。 而挖掘出来的残土,刚好又可以用来填充义军的壕沟,实在是一举两得。 一切计划都非常完美,只需要想一想就让人激动万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水特么不按套路来,它没有去按照计划去淹“顺贼”,反而把在外面列阵的官兵淹了。 这下子就惨了,张顺等人没有成鱼鳖,他们反倒先成了鱼鳖。 多少三边精锐,多少官兵将士,一身好武艺,半生好富贵,一朝全喂了鱼。 特别是明末将士都喜欢身穿棉甲,这玩意浸了水,那是重于千斤,哪里能挣的脱? 更有甚者,“贼人”也呼啸而出,趁火打劫。 他们点燃了鸟铳、火炮,如同打活靶子着一般,尽情的杀戮着滚在泥水中的官兵将士。 有些悍勇的官兵受不了这股鸟气,也不由拿出火铳来试图反击,结果这才发现火药尽湿,哪里还能进行反抗? 万般无奈之下,众人这才急急忙忙逃回了营中。 然后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作茧自缚,官兵在营外挖掘的壕沟灌满河水以后,反倒成了紧缚官兵的锁链。 官兵营地以南、以西正好为自己的所挖掘的壕沟所环绕,以东正是河水滚滚的浐河,而以北官兵和义军营地之间又早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泽国。 这下子可就成了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得的局面。 “不妨事,不妨事!”浑身泥泞的陕西总兵官左光先不由尴尬的应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刚好官兵失了这许多士卒,原本短缺的粮草暂时得到了缓解;而滚滚河水的注入,壕沟又变成了利于防守的护城河!”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官兵正好可以依托营地固守,待其水尽即可。” “这河水原本人为而成,来得快取得也快,我估计不过一两日即会退去,到时候官兵是走是留,任凭随意?” 三边总督梁廷栋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不由胸中又升起了一股冀望。 “如此也好!”他不由点了点头,看着面前一群如同泥猴子一般的大明名将,不由哭笑不得道,“这一仗败是败了,不过我们后面也不是没有机会。” “你们都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清点一下士卒、器械、马骡、火炮等损失,安排好防御之事,谨防为贼人所趁......” “不好了,军门!不好了,军门!”梁廷栋话音未落,突然听到早有士卒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指着营外道,“贼人又开始挖土了!” 梁廷栋闻言,不由目光一凛,然后顾视左右道:“都出去看看吧,不知道张逆取这厮又弄出来什么幺蛾子!” 众人出了营帐,凄凄惨惨的登上了瞭望塔往外一看,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一路窜了上来,直冲到八片顶阳骨处,然后“啪”的一声炸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张逆取,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啊!”三边总督梁廷栋大喝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到瞭望塔下。 “军门,军门!”诸将不由大为惊恐,连忙纷纷围过去,使命掐他的人中。 过来好半晌这人才悠悠转醒,诸将还待问些什么,不意梁廷栋挣扎道:“我固然死不足矣,唯有一事饮恨在心。” “若谁能帮我完成,我这辈子哪怕即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军门放心,但有我左光先在,定然不会让那‘顺贼’猖狂至此!”陕西总兵官左光先连忙指天发誓道。 梁廷栋听了闭上眼睛,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军门勿忧,但有我柳绍宗在,这一次定然能够带领大伙突破重围,逃出生天!” 梁廷栋闻言不由扭过头去,好似没听到一般。 “这......军门,俺张应昌保证给你寻回酋阳石柱都指挥使冉天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没必要那么麻烦!”三边总督梁廷栋简直要被他们气乐了,不由指着身边的士卒道,“请速杀此人......” “啊!”梁廷栋话音未落,诸将连忙冲上前去,一刀结果了这厮。 这时候副总兵葛麟这才问道:“莫非这厮便是‘顺贼’的奸细,暗中泄露了我军的行踪?” “非也,非也!”梁廷栋摇了摇头,愤恨道,“这厮实则乌鸦嘴也,每每说什么‘不好了’,我军必然遭其殃。” “若我不杀此人,我等又何以逃出生天?又何以东山再起?又何以讨平‘顺贼’?” 现在你照样也不成! 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无话可说。 其实这倒不怪三边总督梁廷栋如此迷信,实在是这水势太过蹊跷,由不得他多想一番。 当然不独梁廷栋,其他很多人也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谁无法违背的自然规律,张顺当然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