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圆滚滚的大西瓜,花纹深绿、浅绿相间,翠如翡翠。 那西瓜的一头还带着一拃长的西瓜藤,藤那头还坠着一片鹅掌似的嫩叶。 如此漂亮的一个西瓜,如今正捧在一双十指嫩白的纤细手中。 手的主人是一个面带惶恐的汉女,她战战兢兢的捧到了跟前,看了看站里在左右的彪形大汉的腰刀,正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一个冰冷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睿亲王,烦劳你为我打开此瓜!” “是,陛下!”年仅二十四五的多尔衮闻言爽朗的笑了一声,一边示意那汉女将西瓜放在桉几上,一边抽出腰刀来。 不意还未等他出手,高坐之人却喝道:“做甚么?我满洲的刀是要杀人的,而不是要切西瓜的。” “如此翠绿之物,只有将其砸个稀巴烂,方得其中甘甜滋味!” 谁家吃瓜这般吃饭? 左右闻言不由面面相觑,不知这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原来东虏地处东北苦寒之地,素来缺乏水果等物。 为此老奴、洪太等人曾多次勒索、恐吓朝鲜国,使其进贡冻柿子、冻梨等甘甜之物,以为美味。 如今众人好容易入了关,得了这甘甜鲜美的大“水瓜”,不切开好好享用一番,反而要将其砸烂,不知是何道理? 独多尔衮闻言一笑,收刀入鞘,然后握起拳头拳头狠狠往下一砸。 只听见卡察一声,偌大个西瓜顿时被多尔衮砸个稀巴烂,鲜红的汁液飞溅的到处都是。 甚至有些飞溅到多尔衮脸上,竟然如同的鲜血一般,咕噜噜的顺着多尔衮的脸庞滴滴答答的滚落了下来。 “殿下,请吃瓜!”多尔衮从中挑选了最大的一块,先前奉上道。 “好,好,好!”接瓜之人连笑三声,然后伸出肥肥胖胖嘿嘿幼幼的手来,接过来往油腻的大口里一塞,然后发出了“卡哧卡哧”的咀嚼声。 “不错,只有砸烂的瓜,吃起来才能如此甘甜!”那人又连续要了四五块,一并吃了,这才擦了擦手,满足的拍了拍肥胖的肚皮,发出了惊涛拍岸的巨响。 多尔衮不由眼皮一跳,连忙低下头,生怕被其发现有半分异常。 结果多尔衮要躲他,他偏要关照多尔衮一下:“睿亲王,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后金国中多武将勇士,却少文人墨客。 那多尔衮听得洪太问话,深知这是要自己替大伙解释一番。 他不由笑道:“这吃瓜犹如灭明一事,事非一事,理乃一理。” “我小国也,大明大国也,以小临大,当知其难。” “昔日陛下英明神武,带兵入关,杀其武经略满桂,诛其督师袁崇焕,明人大恐。” “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明京师难下,蓟辽难破,遂不得已而走,不至于重蹈当年也先之覆辙。” “故而我灭明之法,当如虎狼猎熊,先伤其皮肉,流其鲜血,待其血尽而食之,方为正道。” “好,说的好!”那洪太闻言不由叫了两声,这才补充道。、 “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尚有未及之处。” “将先取之,必先与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然而,我辽东寒苦,比不得明国富庶,又如何收买人心,夺取天下?” “这......”多尔衮闻言一愣,顿时也不由思索起来。 只是多尔衮思索未必,早有一人跳将出来,怒道:“我满洲食不能饱腹,衣不能蔽体,自家尚且自顾不暇,焉有余力与他人哉?” 众人闻声望去,视之乃洪太长子、“和硕肃亲王”、正蓝旗旗主豪格是也。 洪太闻言皱了皱眉头,稍作思量,这才展颜笑道:“吾儿言之有理,不知睿亲王又如何看待此事?” “既然做不到‘将先取之,必先与之’,那何不反其道而行,‘先取之,而后与之’。”多尔衮不由冷笑道。 “穷之、困之,待其走投无路,稍予恩惠,便能收复人心。” “妙,妙,妙,正是此理!”洪太闻言不由哈哈大笑道。 “这大明正如同这瓜,若你好好切来,囊中羞涩,如何可得?” “若是砸个稀巴烂,然后再收拾残局,我大清国也当能文成武德,远迈唐汉,哈哈哈哈......” 洪太的笑声远远的传出了营帐,传到了营外,传遍了北直诸州县。 只见附近昌平、定兴、安肃、宝坻、东安、雄县、顺义、容城、文安诸县,狼烟四起,哭声震天。 这一刻,他们不在是人,而是被砸烂的西瓜,而且是被砸坏那一部分的西瓜。 “害!”蓟辽督师丁魁楚眼见城外成了人间地狱,不由扼腕叹息道,“难道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建虏如此猖狂,却束手无策吗?” 辽东巡抚方一藻闻言不由苦笑道:“督师慎言!” “督师业已督师蓟辽数年,当知敌我战力差距多大。” “如今辽东总兵祖大寿不从王命,城中只有蓟镇总兵吴国俊一员大将。” “我等能确保北京城不失,已属万幸,岂待有其他奢望哉?” “那建虏兵锋虽胜,若不能得我城,终不能据我地。” “正合又有‘东虏西寇’,雪上加霜,我等如何为之?” “不若坚守城池,坐观成败,万一‘东虏’‘西寇’互相残杀,那才是天不亡我!” “唉!”丁魁楚如何不明白方一藻之言,只是眼见国事如此,终究不忍心面对。 “你说,‘东虏’和‘西寇’终究会对上吗?”沉默了半晌,丁魁楚突然开口向方一藻问道。 “这......这谁知道呢?”方一藻闻言一愣,也不由无奈道,“或许会,或许不会,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