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她理清思绪,就见李晋忠身形一僵,骤然握拳。
“阿苏,你同我过来。”
洛姝看他扭头愤然离去,似有怒火隐而未发,便也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大堂。
扳倒王曲安后,李晋忠仍然住在自己寨里,说是山寨,其实就是个山村。
他本是一村之长,因生计所迫才召集一众流民落草为寇,因为人忠厚,名声渐大,伙众越聚越多。
他们不做烧杀抢掠的勾当,只求自保,是以不仅融不进其余三山,也远不如他们那般阔绰。
大堂内除两张八仙桌和几条长条凳外,只随意摆着几张三角椅,李晋忠匆匆走到上座,看洛姝走近。
洛姝在下首望着他,与他隔了两张方桌,目光沉沉。
阿苏何时有过这般深沉的眼神?她从来都是怯怯的,这番动静,只与那谢念殊如出一辙。
怎就如此巧合?她刚道出那不可告人的秘密,谢念殊正好进门。
随后郎懿借故离开,派谢念殊客客气气将他二人送回山。
倒像特意请他看场戏、走个过场似的。
他养了她三年!
她却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郎懿若因航道一事将他视为眼中钉,山寨覆灭,对她而言又有何好处?
“你可知错?”李晋忠放在桌上的手微微发抖,脸色铁青。
洛姝皱起眉,“阿苏不明白。”
“你还说不明白!”李晋忠骤然起身,以手拍桌,因生气,额上青筋都突出来。
他越是如此,洛姝心下越静。
她不知他因何发火,倘若他发觉她以假乱真,她不会否认,只是,顶替另一人身份活在世上,也并非她所愿。
仍说,“阿苏不明白。”
李晋忠目眦尽裂,开口怒其不争,“我自认待你不薄。三年前你家人将你送来,让我暂为照看,一晃三年过去,仍旧无人来寻,我也不曾有何怨言。
因见你一柔弱女子独处世间,我若弃你,你未免孤苦伶仃,便将你与采樱一般看待。可你不该、也绝不能这样害我!”
洛姝叫这席话呛得莫名,她何时害他?
就见李晋忠左手握拳,连连捶桌,“月前你与采樱出去,不知为何浑身湿透,回来昏迷三日。我忧心至极,待你醒来,你却说前尘忘尽。
连月来,你性情大变,在我家人面前仍是温良恭顺,人后却心事重重,好似变了个人!我道你余魂未定,万万没料到你是私自与人定了情!”
李晋忠声音渐大,愈发激动起来,“你何时与那谢念殊认识的?又是何时替郎懿做事的?
是了,扳倒王曲安也是郎懿的意思吧?我养你膝下三年,怎不知你有此口才能说动王曲安亲信倒戈?定是他二人起了龃龉,要你配合他除掉王曲安吧?
阿苏,我真看错了你!”
洛姝受他劈头盖脸一阵控诉,只听得耳边水声阵阵,心在胸腔里渐渐沉下去。
自重生后,她头一次如此强烈感受到,这副身体并不归她洛姝所有。
这不是她的情绪。
这种委屈、不平、整颗心被人揪住不放直到眼泪想要夺眶而出的感觉不属于她。
她心下异样,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正这时,堂外有人来报。
“大当家,闵山来信。”
来人将两份书信摆到李晋忠面前,李晋忠见洛姝丝毫不争辩,只失神般望着他,心中也有些不忍。
却还是怒气冲冲拿起其中一封,见落款是郎懿,不禁更觉讽刺。
采樱和李穆风早在堂外观望多时,此时一齐闯进来。
采樱将愣怔的洛姝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阿苏姐姐!”
李穆风也立在她身边,扶着她,略带埋怨朝自己父亲道,“爹,出何事了?你要这样大声训斥?莫吓着阿苏姐姐了。”
采樱哭声不止,见洛姝毫无反应,转头用手指向呆坐的李晋忠,痛哭道,
“坏爹爹!坏爹爹!阿苏姐姐待我好,你为何骂她?
“那日、那日我们遇见坏人,阿苏姐姐叫我先回来,自己跳进了江里!”
李晋忠一愣,忽从座上站起,“采樱,你说什么?哪一日?”
“是……阿苏姐姐死掉那日。”
她以为阿苏昏迷不醒是死了。
洛姝回过神。
但听采樱哭喊,“我不要你骂阿苏姐姐,我不要她死!哪怕阿苏姐姐不愿抱我、亲我都没关系,我要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