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与李穆风玩藏东西的事告诉他,说自己找了好些时候都找不到,大堂就这么大,怎会找不到呢?
谢尚渊满身冷汗几乎要冻成冰,闻言按下心思环顾四周,只见两张八仙桌拼接处留有一丝小缝,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其中。
采樱个子小,自然是看不到的,满眼期待看着他。
他几步走过去,果然在缝隙间看见采樱所说的玉石。
伸手取出来递给她,采樱开心地跳起来,满眼含笑看着他,可爱得紧。
叫这事一打岔,他倒觉得心下轻松些了。
采樱上前勾他的手,拉住他一根小指轻晃着,好似在宽慰他。
“谢大哥不怕,阿苏姐姐一定有办法。”
谢尚渊愣怔。
他以为她甚至连发生何事都不知。
谢尚渊眼底浮上一抹笑,蹲下身来视线与采樱齐平,开口音色哑然,“好,我不怕。”
到人定末,内院已空无一人,冷气伴着惊恐在众人间蔓延。
待到与众女眷交代完毕,带着人匆匆往江面去时,谢尚渊回首匆匆一瞥。
恍若看见一男子身影自角门外闪过,只当是眼花。
时歇远远看着一众妇孺上船,孩童哭闹声冲天,吵得人仰马翻。
齐济问,“公子,这寨中人应当无事罢?陈大人并非不辨是非。”
他后退一步往房内走,说出的话随风飘散,语气不明,“谁知道呢?”
——
黑沉沉的官船破开江水,似乎带着人人心知肚明的沉重宣判悄然降临,江面噤声。
官船靠在他们船边,将整个船身撞得晃动,李晋忠惊得正要起身,却被身边官兵用棍一压。
“大胆贼寇,老实点!”
李晋忠叫铁棍打中肩膀,几乎跪倒在地。
洛姝抿唇低下头,长长的羽睫急速扑闪几下,神色掩盖在夜色中。
又等了一会,有人上了他们的船。
一双玄色官靴在他们面前停下,庄严官服衣角织金翻滚,风度翩翩。
“我乃北境巡抚陈镇南,知晓前方是贼寇窝居地,尔等同党倶已伏法,现允你们报上名来。”
李晋忠忍痛将头抬起来,“官老爷,小的是北冥山李晋忠。”
“北冥山?汝是何身份?与王曲安有何关系?”
李晋忠攥紧拳头,避开前一句问话,只答,“小的与王曲安是死敌。”
陈镇南紧接着问,“你可是山匪?”
李晋忠犹豫半刻,好似不愿意承认,“是。”
“汝与那邓姓贼人有何关系?可是他伙同你在此残害过江人,他在前方办事你在此处望风?”
“不是!”李晋忠咬牙尽力解释,“小的是被逼前来,今日一早邓贼带人来我山寨,言语威胁,要我今夜随行办事,小的被形势所迫,不得不来。”
“哦?既同为山匪,何来被迫一说?汝之所言证据何在?”
李晋忠乍然抬眼,却又泄气般垂下头,不知该如何辩解。
“吾亲眼所见汝等同行,他一得手,便派人来寻汝,汝为何狡辩!既然沆瀣一气,那便尽皆连坐。”
那官冷哼一声,就要挥袖而去。
“大人且慢。”柔和的女声突兀响起。
陈镇南视线一转,看到李晋忠身旁一直低着头的人抬起眼来。
竟是名女子。
他有些惊讶,却还是开口问道,“何事?”
“巡抚大人放任北境匪患作乱数年,如今一来便要乱抓无辜吗?”
陈镇南皱起眉来,不解洛姝话中何意,“此话怎讲?”
洛姝站起身来。
“民女有一事不明,想问大人,自保也算犯法么?”
陈镇南眉头愈皱愈深,“怎样个自保法?”
洛姝垂眉,“于群狼包围中有只独羊,为守一方土地披上狼皮,可算自保?”
此话意味颇深,陈镇南打量起洛姝来,她拢袖站着,火光在她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与狼为伍,怎能独善其身?”
洛姝抬起眼来,“大人自管去查。”
陈镇南还要再说,忽听远处人声绰约,哭喊声袭来,众人将火把转过去看。
就见十几艘小船如雨中浮萍般穿过黑沉的官船点点靠近,船上人衣着破败、满目疲态,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俱是女子。
老媪们颤颤巍巍扶着身边人起身,极力朝这边张望;年轻女子眼中饱含惊惧,一面照顾长者、一面哄着怀中孩童;孩童们有正闭目酣睡的,也有探身向前看的,更有嚎啕大哭的,都是面黄肌瘦,猫儿一样窝在母亲怀里。
被包围的数十艘小船发出阵阵骚动。
陈镇南微微张了张口,愣在原地。
在令暗夜无处遁形的火光里,洛姝眉目盛如刀刻,音色柔和,却声声如惊雷般砸进人耳,“这便是大人要的证据。”
“我等深受匪患侵扰数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大人可曾见?成匪三载,不曾侵良田、掳无辜,深陷孤山与豺狼周旋,大人在何处?
“今夜出行,寨中老小俱胆颤心惊,待我们归去。大人若不分青红皂白,只凭片刻所见便要令我等与贼同罪,阿苏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