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好像守护太摩拉神殿的女祭司的命运便是对抗暴政之神的时候,牺牲自己的神力,来换取胜利。” 她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我知道,事情已经发生,本不应该被提及,可每当回想起来,还是……如此难受,看着阿拉贝城的子民们满怀希望地望向法师塔的心跌落低谷,还有……” “是不是当时,连你自己的希望都快一同破灭了?”布来恩不动神色地询问道。 “你……你的年龄并没有我大。”弥赛拉惊讶地看他一眼,不禁感慨道:“为什么竟然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你可以这么认为。”两人并肩而行,来到一条鹅卵石小径,“因为我也在同样的事情上栽过跟头。”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布来恩?”弥赛拉突然直率地发问,并疑惑地扬了扬漂亮的细眉。 “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你真的是一名天赋出众的奥术师,你为什么没有待在哈鲁阿,要独自留在这里,留在沙漠与沼泽之间?留在阴魂城与科米尔王国之间?” “因为总要有人站在这里吧。”布来恩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桉。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了大奥术师奥帕斯离去的场景,以及自己曾经在出生的小世界中,看到过的另一位耐色遗老的临终遗言。 “真的吗?”女领主紧锁眉头停下脚步,一副我才不相信样子,看着他。 “当然。”布来恩冷静地回答,“就像你曾经立下誓言,绝不踏入苏萨尔城半步一样。” 话语如刀,让弥赛拉银灰色的眼眸中现出了受伤的神色。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致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是希赛雅告诉你的,还是……算了,这已经不重要了。”弥赛拉诚心诚意地询问,“那么,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布来恩无言地望向她,脑海中理不出一丝头绪,然后不知何故,话语却突然间就自己蹦了出来。 “我是耐色瑞尔帝国的遗民,就与你是科米尔人一样,我们每个人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你的使命是守护科米尔王国,而我的使命则是重现奥术帝国的辉煌,仅此而已。” 受伤的神色从女领主友善的脸上消散了,她抬起一只手,抚过自己棕红色的长发,叹道: “是啊,我的使命是守护科米尔王国,可是他们都不听。当初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听我的想法。我的父亲是这样,国王也是这样,我的叔叔更是如此,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被狂风呼啸着刮走,不论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最终都变得毫无意义。我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我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布来恩苦笑地看了眼身旁的女领主,突然意识到,曾经这位一向给他一种无比自信的女领主,竟然将自己当做了倾诉苦水的对象。 果然,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么,我们可真是同病相怜啊,弥赛拉·劳尔小姐。”布来恩递给她一个认同的眼神,“其实我也害怕自己一无是处,害怕变得孤立无援,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万事万物都有着一种节奏,一种循环,没有什么能一成不变,哪怕是近乎不朽而伟大的诸神也不行。而我们凡人在时光面前又会产生多少改变呢?曾经,你是皇家首席法师桑德拉科特的学生,是一名渴望博览群书、磨炼魔法技艺的超魔咒使。然后世界变了,把你从安乐窝中赶了出来,你也因此改变了。你生存了下来,甚至还在外交领域中大展身手。你面临过许多的挑战,你有过许多的困惑,但这就是你肩负的责任。这个世界……” 他触景生情地摇了摇头,然后望向天空。 “这个世界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所有的事,所有的人也都不再是从前的模样。来,让我给你看点东西。” 他举起双手,让修长灵巧的十指摆动起来,奥术能量的光芒在他的指尖显现,然后慢慢凝聚成一颗旋转的小球,悬浮在两人面前。 “看着。”他说。 弥赛拉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奥术魔法的小球。 布来恩轻轻一碰,球体就碎裂开来,但旋即又重组为一,只是看起来略有不同。 “这……上面有图桉!”弥赛拉惊叹地说道。 “继续看下去。”布来恩说道。 然后他又碰了小球一下,紧接着是第三下。 每一次触碰,球体的图桉都会变得更加清晰。 有那么一会儿,雀跃而又困惑的弥赛拉甚至怀疑自己对着的是一张设计图,而不是奥术能量的球体。 符号、标记和数字旋转着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按照某种规律排列成型。 “这真是……太漂亮了。”她喃喃低语。 布来恩张开手指,伸手穿过小球。 小球就像是被拍散的雾气一般碎裂开来,但马上又以另一种排列重新组合。 它就像是一个奇巧的魔法万花筒一样,变化无穷但又有着精确的图桉和规律。 “现在明白了么?”他问道。 而弥赛拉则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死死盯住那些精美的图桉,一次次看着它们形成、粉碎,又再次重组。 “这……不仅仅是个法术。”弥赛拉说。 他点点头。“这是奥术的本质。” 一时间,她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法术有繁复的咒语、手势,有时还需要施法材料……然后突然间,她醍醐灌顶般顿悟了,惊得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这是……数学!” “方程、定理、法则。”布来恩愉悦地分享着自己结合耐色卷轴的知识,研究出的新成果: “当它们按照某种方式排列组合时,它们是一件事物,但换做另一个排列,就会完全变成别的东西。就好像我们的人生一样,天命难违但又充满变数。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不管是由于内因还是外因。有时候极其微小的一个变化都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而我们的存在……也是一种魔法。”弥赛拉低声说道。 她不情愿地把目光从这个由数学之美构成的妙不可言的旋转球体身上收了回来,心中酝酿着一个新的疑问。 “领主大人!” 这叫喊声吓了两人一跳,他们转过身来,看见摩恩上尉正骑着一匹栗色的骏马飞奔而来。 他勐地一拉缰绳,骏马嘶鸣,紧咬着嚼子前脚腾空而立,接着停了下来。 “大人,我们的斥候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路途虽近,但却是疾奔而来,上尉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继续说道:“一头上古红龙……从落日山脉的方向飞来,目标是漠口镇!” “来者不善啊。”布来恩微微皱眉,瞥了眼自己严阵以待的巫师塔,冷静地对身旁的女领主说: “风暴号角的兽人和阴魂城的人恐怕也会伺机而动。你先回阿拉贝城,这里由我来应对。” “该死!竟然在这个时候……” 弥赛拉深吸一口气,前一刻她还在因布来恩分享的美妙见闻而鼓舞,后一刻就为这消息,把心沉入了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