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已发话,参加晚宴的人便不再坐于席位上,开始了走动。
晚宴上并没有将男女分开,而是将一大家子都安排在了一处,嫡系位于最前,庶出位于其后。
凌霜坐于凌将军左侧,哥哥凌司在右侧,正好将他们隔开。
她偏头看了过去,见哥哥正在同别人谈话,便又转了回来,拿起桌上的酒杯,稍稍抿了一口。
“你身子刚好,酒就不要碰了。”语气听着有些淡漠。
凌霜还想再抿一口,听到自家父亲这般说,应了一声便将酒杯放下。
比起哥哥,凌霜同父亲的关系并不显得有多么的亲近。
凌将军常年在边境驻守,极少回来,凌霜很少见着他,而他也很难表示亲近。
可以说,凌霜是哥哥带大的,虽有些不太准确,但在她十六年的人生里头,见着哥哥的次数是最多的。
凌霜又偏头看了一眼凌司,心想着,最近哥哥好像很忙,常常外出,一去便要花上好长的时间。
云安郡主是个闲不住的,见凌霜一直坐着,也没找个人聊聊,便倾过身同她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来。
“霜霜姐姐,你看那边。”
云安郡主指了一个方向,那处有两位别家的小姐在低声细语,凌霜扫了一眼,并不认识那二人。
“那位穿着鹅黄衣裙的是林府的五小姐。”云安郡主接着刚刚的话,“她那人怪会装模做样的,我还记得前阵子的一次赏花会,那五小姐也是同她身旁那位小姐低声密谋,要做出一些损坏林府嫡小姐名声的事来,要不是被我听着,令人去通知那嫡小姐,还真要让她们得逞了。”
“你看看她们现在那副模样,铁定是在说一些不好的事。”云安郡主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她最是看不起这种人了。
凌霜又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见那二人还在低语,不知是讲到了什么,那位五小姐捂着嘴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看着那一张张秀丽的面庞,还真没人能看出她们在说一些不好的事。
眼下这些都不过是一些猜测。
“嗯。”凌霜应和了一声。
见凌霜也是同意自己的说辞,云安郡主瞬间高兴了起来,还想同她再说一些,就见凌霜偏过头,对着身旁的人说了一句什么,那人接着又回了她一句。
云安郡主瘪了瘪嘴,眼珠子转了转,看看还能不能再找一个人同她说说话,她实在是无聊的很。
“哥哥,兰亭是谁啊?”凌霜见他们一直在聊这个,好奇心上来了,实在是没忍住,便开口问了一句。
方才她父亲便离了座,眼下她哥哥坐在了父亲的位置上,他原先那个被三皇子冷翩燃坐着。
凌霜又看了一眼手撑着脑袋的冷翩燃,道了一句“燃燃哥”。
“欸,不是,说好了不叫我燃燃的嘛。”冷翩燃一下直起身子,没好气地说,“你们一个个的,嘴上说的好听,倒是行动起来呀。”
随后又吐槽了一句“光说不做,你们好意思么”。
光说不做的两个人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第一次见面时,冷翩燃要拉着凌司去伶乐坊看花魁,凌霜那一阵子已许久没染病,身子好像也有好转的迹象,便缠着他们带她一块儿去看花魁。
他们自是不同意的,但抵不过凌霜一直缠着,一时心软,就带她一道去了。
伶乐坊是男人风花雪月的地方,鲜少让女子进去,那时凌霜还没长全,身子又矮小,便扮作小厮的模样,同他们一道进去。
三人寻了一处空位坐着,只等那花魁露面。
那日花魁着一袭红裙,脸上戴着面纱,手中持着一柄红色羽扇,缓缓跳起一支舞来,末了,那面纱似是被风吹动,飘飘然落于台下,被他人抢着捡去。
面纱一落,那原先是朦胧不清的脸庞顿时清晰起来。
宛若一层薄雾被掀开后,终于见到了后头的明月。
花魁乌黑的长发上簪着一支珠花,上面垂着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摇曳曳着,有几缕青丝自然地垂在脸边两侧,为她增了些许的柔情。
那双眼眸好像含了道不明的深情,只一眼便叫人万年梦中醉,左眼角底下的那颗泪痣尽显风情。
花魁朱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似是误落凡尘间,不小心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
轻抚琵琶时,引得为她而来的王公贵子垂涎,贵游世胄争入宾。
花魁垂着眼不为周围所动,自顾抚琴,待结束,身一起,眼一抬,一颦一笑,似诉尽无边风月。
伶乐坊的花魁当真是名副其实,那一次一道前去当真是不亏,只不过回府后,凌霜生了场大病,约莫是被风吹久了,身子一时受不住。
对此凌司同冷翩燃心怀愧疚,那一阵子,时常来院子看望她。
不过,后来他们商量着要去做些什么都是躲着她的,深怕她再要闹着一起,到时候身子又受不住了。
可总有那么几次被凌霜逮到。
凌霜仅有的几次出府好似都是同他们二人一块儿的,因此记忆极为深刻。
虽不怎么常碰着面,凌霜同冷翩燃却也因着那几次外出熟识了起来,这之间也不乏有凌司的原因。
凌司同冷翩燃年纪相仿,幼时凌父带凌司进宫参加晚宴时同冷翩燃相识,后来便玩到了一块儿。
冷翩燃深受皇上与皇后的宠爱,太子比二者更甚,冷翩燃若想要那天上的星星,恐怕太子都会想办法为他取来。
太子同冷翩燃的感情自幼深厚。
又或者说,如若没有那些家族想谋利,宫里头皇子公主的关系怕是都会十分友好,倍感亲切的。
可这终究是一份奢望。
凌霜曾听闻,三皇子冷翩燃之所以备受宠爱,那不过是因为他右手腕内侧生来便带一颗红痣,他是那可以突破练气,晋升筑基的天生灵力者。
他总有一天会步入修真界,因而也就没有人把主意打到他这儿来。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皆是因为他没有当储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