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听这话无端的听出些意有所指的味道。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模样:“不喝了,喝不下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觉得自己快被茶味泡入味了。
“那这些茶可以打包带回去吗?”勤俭节约的苏澄跃如是说。
“不必了吧。”陆承远笑容有了些许裂痕。
“可是一壶几十到一百多文钱呢。”苏澄跃又说。
因为客来楼达官贵人居多,所以茶饮比其它地方也贵些。
这时候外边传来一个小声嘀咕:
“什么穷酸鬼,连茶水都要打包。”
雅间皆是竹门,隔音效果不好。
“我们花钱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打包?”苏澄跃看着陆承远问。
实则提高了音量,是说给方才说话之人听的。
“茶水时间放久了不好喝。”陆承远还想挣扎一下。
但是反骨起来的苏澄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只听她道:“不好喝了我拿回去泼着玩,我就要打包回去了,怎么着吧!”
方才说话那人看上去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听见苏澄跃的声音后,当即放开了指名道姓道:
“没事儿找事!我看你怎么打包茶水!”
犟脾气上来的苏澄跃“砰”一声推开房门。
这架势乍一听还以为她打算找隔壁打架去了。
隔壁那一桌也有些害怕,纷纷劝着刚才出声的少年道:“顾琏、顾琏,不要跟别人起争端啊,这里来的皇亲国戚多,万一……”
那少年便嚣张道:“我也是皇亲国戚!怕什么!”
他说话声音响亮,叫不少人都探头出来,好奇地看向这个大言不惭的少年所在的雅间。
苏澄跃从来就不是怕事的性子,她现在顶着永安侯大小姐的名头,也算是在京都里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更何况是对面先行挑衅,她能咽的下这口气就怪了。
苏澄跃推门而出,风风火火向外走去。
外边凑热闹的人见这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纷纷从打开的竹门往里边瞄,看样子也很好奇这是哪家的年轻夫妇。
端坐在雅间里的陆承远察觉到外边形容鬼祟的下人正在张望,淡定的以袖掩面。
他身旁的侍从起身,将外边那些人撵走,又合上竹门,而后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像一个人偶般安静地坐在那里。
来这里的人大多也算是有头有脸,哪里会自己亲自来凑这个热闹,自然是派遣下人查看情况。
陆承远对这些人也不必客气。
——虽然就算真有做主子的来凑这个热闹,陆承远不见得愿意给这个面子。
这边的陆承远安静等待着苏澄跃回来,那边名叫顾琏的少年听见外边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当真以为对方过来收拾自己了。
他也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嘴上说着嚣张的话,实际上心里怕死了对方真跟自己闹起来。
毕竟顾琏也就在外边小小的作威作福一下,真闹到他老子那里,永安侯能打死他这个成天游手好闲的不肖子。
好在对方只是从他门前过了一道,很快外边就传来了下楼的声音。
顾琏松了口气,对身边的狐朋狗友们说道:“瞧,这就跑了,不过尔尔嘛。”
陆承远耳廓微动,面上的笑意加深,抬手给自己悠闲倒茶,准备看一出宛如小孩斗气的戏码。
只是将杯盏递到唇边时,陆承远的动作一顿——喝的茶太多,方才那一套习惯性的动作做完,真正将茶水递到唇边时,才发现自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他笑着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将杯子放下。
没过多久,陆承远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起身掀开雅间向外的竹窗,瞧见楼下忙忙碌碌的苏澄跃正拎着七八个脸盆大小的葫芦,向店小二交代着什么。
他露出几分失笑的模样,忽然敛眉,原本端正的姿态也稍稍有些弯曲。
陆承远将目光落在自己食指指尖上,那里隐隐有一丝黑色的“丝线”在蠕动。
他手上微微使劲儿,将那方指甲下边的血肉压得发白,隐隐可见这条“丝线”晃动的触角。
正此时,外边传来苏澄跃清亮的声音。
她已经上楼来寻到对面去了。
陆承远听见了苏澄跃敲隔壁竹门的声音。
虽说苏澄跃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但陆承远注意到她即便是在生气的时候,敲门时也并没有接连不断的、用那种催命的架势来拍门。
他静息倾听着外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