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心中微涩,眼睛涨得难受,安抚道:“大伴放心,本宫自有分寸。”
殿内兀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惊得众人回眸。
须眉皆白的邵勋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唇颤抖却发不出声,悲恸的目光望着徐清,然后重重地叩首。
徐清被他的情绪感动,艰难的压下心中的苦涩,阖上双眼缓神片刻,昂首走进了莫测的宫殿。既然上天让她重生,她就一定要把握时机,保护住所有身边的人。
宫殿内杂乱不堪,价值连城的瓷器落了一地。
“朕说了,朕要见徐清!”少年清脆的嗓音在大殿回荡。
贴身太监快哭了道:“娘娘马上就到,陛下再等等。”
垂纱重幔中,站立着一个身形清瘦的人,乌发披散至腰间。他一步步走下龙床,走到太监的面前,一脚愤恨地踹到他的肩膀上,催促着快些去带人。
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李景川怨恨地抬眼,直视着对面来人。一双无精打采的桃花眼,空洞无神的,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脸颊微微内陷,面色苍白,单薄的唇下撇抿成一线。
四目相对。
鸩酒在五脏沸腾的痛楚被重新点燃,徐清深呼吸压下心中的慌乱,努力做出平静的模样,径直走向李景川。
徐清福身行礼:“陛下大病初愈,还是回床好好休息吧。”
声音落地,确定了她的身份。李景川收起了方才凶狠的模样,极为热情地三两步就跑过去:“你就是徐清,大齐的皇后?”
徐清不作回应,被他这一出闹得迷惑,李景川前世就在宫中寻死觅活,挂着白绫表示要找人上吊。她侧目望向大梁,上头还飘荡着三尺白绫,静悄悄像索命的蛇蚺。授意太监多福将它取下,抱瓶则将李景川扶回龙榻。
李景川难得没有推开别人,视线紧紧地盯着徐清,似有万语千言。
待到坐好后,李景川吩咐:“你们都退出去,朕有事与皇后相商。”一阵折腾,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子,“那个,我、朕想说,朕生病了。”
大概是找不出借口。
徐清见到旧人恨不得撕碎他的喉咙,几乎控制不住她的恨意与恼怒,在宽袍大袖下攥紧了指尖。她现在有爹爹和阿娘,她不能冲动,咬牙压下所有的怨诽。
强颜欢笑地为李景川倒上一杯热茶,双手递过去,恭谨有礼:“圣上一身,百神呵护,加以调理,自然万安。”
李景川懵然不知,笑着接过,“皇后不说些别的吗,就比如朕为何落水,又比如关心关心朕的身体。”
徐清目光沉沉:“陛下想让我如何关心?”默然一阵,她追问道,“陛下为何会深夜出现在云池?”
云池属于皇后行宫内,靠近寝殿,有邀星揽月之雅兴。前世李景川因为与后妃戏水,一时失足才不慎落水。
李景川蹭的坐起来,拉住徐清的衣袖,身子向前倾,挑眉笑道:“因为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先皇为李景川择后时,特意选择了比他大几岁的女子,徐清比他年长五岁,已经二十二了,当得起他一句姐姐。不过徐清与李景川交集不多,从来没这般叫过她,一时竟感觉背后发凉,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徐清与他对视片刻,内心腹诽,难不成李景川真的伤到了脑子。她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礼仪,说到:“陛下需要静养,臣妾不便打扰,请陛下准臣妾还宫。”
李景川不肯松手,不依不饶:“朕不准。”
徐清挣开他的手,再度拜了拜,径直走了。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李景川再次追过去,双手合十作揖,委屈巴巴的:“姐姐,你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冷冰冰的宫殿么,那些太监都好凶,你就理理我嘛。”
话说到这份上,徐清不再好推辞,只是将李景川重新送回床上。但对他的言论一个字都不信,他连邵勋都动手打伤了,金玉器皿砸烂了一堆,还敢红口白牙告黑状。
徐清装出面上担忧,摸了摸李景川的额头:“陛下一时高热,莫要再胡言乱语了,大伴听到了会伤心的。”
李景川压低了声音,不确认的询问:“那个老太监,是好人?”
徐清沉默了一会儿,原来是李景川刚登基就对他怀有疑心,故意将他遣返原籍。念起这位老人,她还是忍不住多言,灿若明星的双眸直视着昏君,正色道:“大伴他待陛下之心最诚,最贞。”
李景川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刚想说话,猛地地捂住头,“靠,好疼。”少年抓住头发的手青筋凸起,痛苦地深色不似作为,脸色煞白成纸。
徐清站起身:“臣妾去传御医。”
李景川握住她的手,竭力压下头疼,倒吸着凉气撒娇:“姐姐你别走,陪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