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桉木:“谢谢阿姨提醒,我会谨慎考虑和我朋友的交往的。”
她们三个脸上的表情诡异地僵住了,我和安黎一左一右默契地给李桉木点了个赞。
面对这种喜欢挤兑同性的人,来自他们认为好看的异性的吐槽,可比同性的厌恶杀伤力大多了。同性的厌恶在她们眼里那叫嫉妒。
一无所知地蒋初背着小书包走了进来:“哟,你们遇到熟人啦?”
然后他懵懵懂懂地站在安黎旁边:“诶,这三人怎么奇形怪状的。”
至此我方完美地获得了作战胜利。
安黎接过服务员姐姐递来的奶茶,我们四个一起说了谢谢,拉着还在好奇的蒋初走了。
等到了火锅店坐好等上菜之后,在蒋初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下,安黎解释道:“她们三个是我小学就认识的了,小水,我以前跟你说过的。她们一开始就是看上了我家有钱才跟我交的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吃饭啊、出门玩啊都是我出的钱。后来她们还想带着我校园霸凌别人。”
“我过得很……煎熬,所以最后和她们绝交了,也都好几年没见了,今天能遇到还真有点惊奇。”
我补充道:“然后就如你们所见,安黎反而成为了下一个被霸凌的对象,幸好她家里有钱替她摆平了这件事,那三个女生记了处分以后被他们学校退学了。安黎还对她们心怀愧疚,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了,这个傻瓜。她们没能继续在你那个贵族小学读书,也是她们咎由自取的。”
蒋初垂下头,肉眼可见的心疼:“原来他们就是当时你来到镜城读初中的原因啊……好生气,没能骂他们一顿帮你出出气。”
安黎家在隔壁水城,到镜城车程要一两个小时。
安黎道:“没事啦,他俩已经帮我出气了。”
李桉木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那种人,远离才是对的,用合乎规则的手段让他们淘汰也是必要的自保。”
蒋初道:“我们安黎人美心善不和她们一般见识,下次如果再见面我一定让他们好看!”
我小鸡啄米:“嗯嗯,安黎以后我们绝对不让你再受欺负!”
安黎有些不好意思,让大家快点动筷子吃火锅吧,然后他们三个才发现——我已经涮好一盘肉正在大快朵颐了。
蒋初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粉嫩嫩的东西递给安黎,脸上泛起了红:“你今天应该用得着。”
我凑过去一看,是暖宫贴。
神经大条的蒋初,原来也有这样体贴入微的一面。我对他在这方面的印象,还停留在初中有一次,他翻我书包找作业抄时,不小心把我的卫生巾翻了出来,然后高高举起问正在讲台上擦黑板的我:“诶,江满水,这是什么?还挺好看诶!”
李桉木把他手里的卫生巾夺下来,说那是他请我帮忙买的,觉得包装很好看,他要送给妈妈。
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替我解了围,让我避免了很多无知的恶意。
事后在我们的一致决定中,蒋初满脸通红地被科普了一节性知识教育课。
我看着那包暖宫贴,默不作声。
安黎眼角有些湿润:“谢谢。”
我的眼角或许也有些湿润了。
我敢说我们四个人中间,我和蒋初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共享了金色灿烂的童年,我们在彼此人格都最最稚嫩柔软的时期,就已经向对方献出了最纯粹的、无关一切利益人际的感情。
我们亲如家人。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在所有不堪与心事都可以诉说的这个人面前,我偏偏只能将爱意私藏,我只能将爱意沉默。
吃好晚饭走出火锅店,冷风裹挟着雪花打在人脸上,冬日的寒是要渗透到人骨头缝里的寒。
王叔的车停在不远处,蒋初送安黎过去,他站在风吹来的那一侧,用身体替她化去一些寒意。
他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已经不再注视我。我对于他来说是和亲人一样重要的存在,却偏偏不能如恋人一般缱绻。
我转头看向李桉木,他站在逆光处,眼底一片黯淡。他眸色深沉,不看人时略显清冷,同他出尘独立的气质倒是相得益彰,不如蒋初自带亲和的热烈。
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声线里的颤抖:“蒋初好像真的很喜欢安黎。”
李桉木总是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或许不是好像。”
李桉木说是,那多半就是了。连他这个木头都能看出来的爱,也就我这个傻子自欺欺人,和安黎这个当局者迷了。
我困得眯起了眼睛,李桉木走下几级台阶,示意我爬上他的背。
“你困了,我背你回家。”
我拒绝:“我自己可以走。”
李桉木叹气道:“你也不想蒋初问你为什么难过吧。”
我强忍眼中欲落不落的哀伤,乖乖在他背上安稳地趴好。蒋初跑近以后脚步变得轻了,他小声问:“睡啦?”
李桉木道:“有点困。”
蒋初:“昨晚肯定熬夜打游戏了。桉木,换我来背吧。”
李桉木道:“你不可能背她一辈子。”
蒋初轻声笑笑:“你这是什么话,我把小水当亲妹妹一样,她要是愿意,我怎么不能背她一辈子?”
我的头偏向远离蒋初的一侧,称职地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到了家楼下,李桉木放下我,我迷迷糊糊地走进电梯回家,然后收到了来自李桉木的信息:
别哭了,眼泪滴到我脖子上了。
很多年以后,当我回想起那些寒冬里的夜路时,才恍然发觉,在我为了蒋初的目光偏移而失落时,身旁一隅无风无雨的温柔,全都来自那个没有琥珀色眼眸的少年。
也是在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一夜,他未说出口的是:“但我能背她一辈子,只要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