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誉成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要钱,说不定真是江宁府防汛就要这么多钱呢?毕竟江宁临淮水,防汛影响到这一年整个江宁府的粮食收成,马虎不得。”沈怀瑾看着沈怀胤着急激动的样子,假意安抚道。
“况且,蒋誉成敢要,户部还敢拨,哪怕是真的有什么猫腻,只怕他们也已经想好了口供,按照正常的调查,最后这批银子一定是用在了固堤防汛上的。”
沈怀胤听了觉得有道理,但是又觉得不甘心。“难道就这么放过这次机会了吗?六弟,太子现在已经得势了,连沈怀祺都被他压了一头,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沈怀胤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早就明白了沈怀瑾不像他表面展现出来的那样无欲无求云淡风轻。因为他们太像了,一样的母亲出生不好,一样地不受父皇重视,可明明他们的才学并不比别人差。
为什么知道这点,是因为有一次皇子一月一度的考学策论结束后,他去沈怀瑾的书房找他时无意中看到了沈怀瑾桌案上镇着一张纸,上面写的正是关于刚刚的策论考题的应答。他看完了那张策论,惊觉这位平时不引人注意的六弟学问竟然这样深,那篇策论,答得要比自己好很多。
他当时问沈怀瑾,有这样的才学为什么要遮着掩着,若是显露出来,父皇一定会对他另眼相待的。当时沈怀瑾只是苦涩地说
“五哥,皇宫里没有依仗却锋芒毕露只有死路一条,我以为五哥你是最理解这种处境的。论才学五哥在我之上,可五哥这些年不也在藏锋吗?只是五哥还有争一争的机会,不像我,能够苟活一世便已是极大的幸事。”
沈怀胤不是什么愚蠢之人,可这番话他确实信了,因为沈怀瑾十六年来一直都在藏着,满宫上下几乎都信了他是个徒有美貌而才学平平的庸人。他的母亲怀他的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以至于他一出生就被父皇厌弃。哪怕后来养在淑妃宫中,父皇对他也没有半分好脸色,,就连淑妃,对这个半路来的儿子不甚上心,对待九公主都比对待他更用心。
沈怀瑾也确实没有什么资本和机会去发展自己的势力。他从小长在宫中,除了皇子府的宫女太监和先生们,几乎见不到其他外人。生母出生低微,只是一个宫女,又已经身亡,淑妃容氏的父亲虽然跟着先皇征战,官拜承恩侯,但是这几年已经逐渐退出朝堂了。更何况淑妃只是沈怀瑾的养母,两人又并不亲近,淑妃这边他也依仗不上。
那天回去后,沈怀胤想了许久,觉得如果沈怀瑾能够为自己所用。如他所说,太子和沈怀祺是绝对靠不上的,这两人有才学又有极好的母家作为支撑,不需要任何可以威胁到他们地位的“谋士”。可他不同,他身边没有能用的人,而且许多事,他只能暗中进行,不能明面上办。而沈怀瑾,正合适这个隐匿在暗处的“谋士”角色。
只是他也没有立刻就跟沈怀瑾表明心思,只是一边试探一边让人暗中监视沈怀瑾。跟了有两年,沈怀瑾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任何反常,他似乎真的只是想保命,好好活着。而后沈怀胤才提出二人结盟的事。
沈怀胤看沈怀瑾似乎对如今的局面丝毫不关心,不由得着急道:“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如果这次我们不出手,下次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五哥说的是,容我想一想。”沈怀瑾似乎是被他的话激到了,低头开始想办法。
过了半晌,沈怀瑾说道:“既然蒋誉成年年都要银子防汛,往年的账或许不好跟,但是今年的银子不是才刚批吗?这跟起来应当不难,买了什么材料用了多少人,这些钱都是有价可查的,这么大数目的银子,要把账面洗干净不是件易事,五哥派人暗地里查探一番便是。只是这事可大可小,哪怕蒋誉成真贪了,事情也不一定能攀到太子身上。要想牵扯太子,还得从长计议。”
钱的事情太好糊弄了,最多拿到证据参蒋誉成一本,太子完全可以说自己不知情。沈怀胤自然知道,不由得冷声说道:“钱的事自然可大可小,若是出了人命?”
沈怀瑾听到他的话,正要喝茶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疑惑地问:“五哥手上是有了别的什么证物?”
“没有,但是可以有。”
“……”
“五哥三思,人命关天的事,不可胡来。”
沈怀胤只觉得如今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心里已经有了谋算,听到沈怀瑾这么说,只觉得他优柔寡断,畏畏缩缩。不欲与他多说:“六弟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沈怀瑾望着他走进雨幕里,直至人影消失在眼前,转头向上看着连绵不绝的雨水,突然淡淡地说道:“今年的雨季似乎来得比往年的早啊。”
毕裎站在他身后,恭敬地应着:“主子说的不错,提前了近一个月,而且雨势也比往年大,河水涨的很快。”
沈怀瑾一边将手里的茶盏放回桌上,一边说道:“也不知道这年年修缮的河堤承不承得住这样大的水。”说完又盯着地面上从屋檐上砸下来的雨水溅开的水花,笑意不达眼底:“他倒是下得去手。”
这边沈怀瑾起身刚要走,身后一直站着的毕鹏开口说道:“对了主子,上午宫里送来了您成婚时穿戴的衣冠,您要去试试吗?”
沈怀瑾顿了顿,差点忘了自己下个月要成亲了:“知道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毕裎吩咐道:“你去派几个人盯着林家的人。尤其是那位林家嫡女。”
毕裎不解地问:“是,主子。不过主子,属下愚钝,不知为何要盯着林家?据属下所知,林平东之前一直在青州,与京城并无多少往来。”
“那是之前,日后谁知道呢?盯着放心些。”
“是,属下明白了。”
毕鹏听着沈怀瑾不咸不淡的语气,觉着主子好像不大喜欢那位未来的皇子妃。可是上回他跟着在宫门口见到的那位女子,虽然比不上岑家小姐那样貌美,但是看着是个和善温柔的人。
不过做奴才的,主子的事还是少打听得好。
—————————
江宁府栖霞县县衙内,县令
江宁县的县令陈松濂看着外面没有半刻消停的雨,急得直跺脚。雨季来的早又急,栖霞的堤坝还没来及修缮如今看着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