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锋低垂着头,恨不得堵上耳朵,好让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双手紧握,身如泥塑,心底却波涛翻滚,一阵高于一阵,久久无法平息。 原来大师兄在掌门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 明白这一点后,程锋百感交集,既想抚胸痛哭,又想仰天大笑。 包括徐真、徐淳在内的其余无极门真传弟子,表现得比程锋更加不堪,俱都大汗淋漓,面如土色。 然而,陈寒洲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话语被外人听见。 翱翔九天的雄鹰,又怎么会在意麻雀的看法? “宫师弟,你踏入丹劲,已经有二十年了吧?这二十年里,你困囿于三花聚顶之境,始终难以突破,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陈寒洲眼帘微阖,冷淡的嗓音宛若洪钟大吕,在宫元龙耳畔炸响:“你说我与杜怀真是同一类人,某种程度上并没有说错,能登临绝顶者,必有共同的特质,你被七情六欲所迷,已经失去了那种特质,所以无法理解我们的做法,就像池中之游鱼,笼中之家雀,安知沧海之浩大,天地之广阔?”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作为无极门副门 主,丹劲大宗师,敢这样跟宫元龙说话的,除了陈寒洲以外,再也没其他人了。 宫元龙眼神恍惚,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刚刚拜入无极门的时候。 “多谢师兄指点,在下受教!” 良久之后,宫元龙才牙关紧咬,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话。 说完,他径直起身,拂袖而去。 “砰!” 房门重重关闭,发出一声巨响。 宫元龙不敢违抗陈寒洲的命令,只能借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懑和不满。 留在房间内的程锋、徐真、徐淳等人噤若寒蝉,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亲眼见到两位师门长辈反目,此刻的他们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备受煎熬。 “你们出去吧。” 过了好一会儿,陈寒洲无喜无怒的声音传入他们耳朵。 “是,掌门!” 众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站起身体,向陈寒洲弯腰行礼,然后快步离开。 很快,原本稍显拥挤的静室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陈寒洲一人。 “真是无趣……” 陈寒洲低声自语,旋即再无半点声息。 ****** 真武门总部。 一袭白衣的宁诤赤着双足,行走在宽阔的练功场 上,神情温和而从容,浑身散发出飘逸出尘的气息。 在宁诤身旁,还有个相貌清丽、身形窈窕的女孩与他并肩而行。 女孩穿着浅紫色长裙,黑发披肩,眼神清澈,不时偏头打量宁诤,嘴角噙着一缕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抱歉,林菀师妹,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 宁诤主动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 “没关系。” 林菀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之意:“宁师兄,我理解你承受的压力,但你完全没必要冒险,往后的日子还长,又何必争一时得失。” “归根结底,还是我太骄傲,也太急功近利,被外界评价所束缚,总想着一步登天,却没料到弄巧成拙,差点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宁诤和林菀相识已久,因此在对方面前,并未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幸好师傅一席话,把我从狂妄自大的迷梦中惊醒,让我重新认清了自己。” “现在醒悟也不晚。” 林菀展颜一笑,安慰道:“我相信以宁师兄你的天资,很快便能迎头赶上,当年的杜怀真阁下不就是如此么?” “师妹不要乱说,我哪有资格与师傅相比。” 宁诤摆摆手, 状似谦虚,然而语气却充满自信。 练武之人首重志气,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打击,只要心性不坠,便总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武者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道:“大师兄,出大事了!” 宁诤停下脚步,望着年轻武者飞速接近的身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年轻武者身法极快,百米距离只用了十秒钟不到,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宁诤和林菀面前。 “曾师弟,什么事?”宁诤平静问道。 年轻武者喘了几口粗气,开门见山地答道:“许……许师叔在……在京城国术馆里,和那个叫林重的家伙打起来啦!” 虽然许景和宁诤都是杜怀真的徒弟,但两人拜师的时间相差十年,因此和宁诤同辈的真武门弟子,一般都称呼许景为师叔。 宁诤顿时瞳孔一缩,思绪急转,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谁赢了?” “未分胜负。” 年轻武者以手作扇,呼呼地扇着风:“林重出了一刀,许师叔还了一拳,国术馆被两人搞得一塌糊涂,幸好他们及时停手,否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宁诤心乱如麻,各种念头 纷至沓来,勉强压下突兀冒出的烦躁情绪,沉声问道:“我师兄没受伤吧?” “许师叔何等人物,怎么可能被那个叫林重的家伙伤到。” 年轻武者咂吧了一下嘴,悻悻道:“不过,那家伙运气倒挺好,许师叔正打算狠狠教训他一顿呢,不知为何,战斗突然就结束了。” “应该是杜怀真阁下出面了,国术馆是武盟重地,两位超级强者在里面大打出手,如果不加阻止,势必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菀忽然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