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没想到随口一句安慰之言,孟青秋竟然当真了。 不是说喝醉后什么都不记得吗? 她记性怎么这么好? 难道那个时候孟姨是在装醉? 真相不得而知,林重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地对孟青秋道:“陪你喝酒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孟青秋眼神玩味中夹杂着一丝促狭:“什么条件?” 林重正色道:“以后你不能再借酒浇愁,变成烂酒鬼了。” 孟青秋不假思索道:“好,我答应你。” 林重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干脆,忍不住确认道:“孟姨,我没跟你开玩笑,请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孟青秋摊了摊手:“其实我早就决定,今天是最后一次喝醉。” 林重盯着孟青秋的眼睛,想判断她是否在撒谎。 不是林重不相信孟青秋,实在是对方之前的表现太缺乏说服力。 孟青秋一脸镇定地与林重对视,凤眸清亮而平和。 直觉告诉林重,孟青秋是认真的。 虽然不明白孟青秋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但毫无疑问是好事。 她年轻时便跻身丹劲大宗师之列,才情天分之高,委实世间罕见。 只要戒掉酒瘾,重新振作,未尝没有突破三花聚顶境瓶颈,踏入五气朝元境的可能。 “应该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阿妙。” 林重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似乎看穿了林重的想法,孟青秋幽幽道:“你不要多嘴,等我想好后,我会自己跟阿妙说。” 林重扬了扬眉毛,旋即点头:“好,我保证守口如瓶。” “没有人让你守口如瓶。” 孟青秋没好气地白了林重一眼:“假如我重新专注于修炼,恐怕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时刻陪在阿妙身边了,我担心她会难过。” 林重疑惑道:“这明明是好事,阿妙怎么会难过呢?” 孟青秋抬起手指,在林重额头轻轻一点:“所以你才不了解女人,你以为女人的想法,跟你们男人一样简单吗?” 林重哑口无言。 接下来,孟青秋让霍冷梅点了一大桌子菜和几瓶酒,顺便把外面的雪乃叫进茶馆,四人简简单单地吃了顿中午饭。 吃饭时,孟青秋对霍冷梅道:“这个地方你帮我处理掉吧,是卖是留,由你决定,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霍冷梅赶紧低头应是。 孟青秋又拿起酒杯向林重示意:“林小哥,谢谢你。” 林重举杯与孟青秋碰了碰,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才坦然道:“孟姨,一直以来,都是你帮助我,我没做过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 孟青秋笑而不语。 若非亲眼见证林重与擒龙惊天一战,使她内心大受触动,她又怎么可能愿意摆脱过去,重新出发。 特别是林重自爆内丹的决绝,击杀擒龙的壮举,以及仰天长啸的激烈,更是深深地映入孟青秋脑海,再次点燃了她对武道的激情。 花三十年的时间缅怀往昔,祭奠父母和爱情,已经足够了。 我的人生,不应该就这样停滞不前。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孟青秋心有所感,端着酒杯曼声轻吟。 ****** 酒终人散,宾主尽欢。 林重携雪乃告辞离开,青云茶馆内恢复了安静。 孟青秋站在门口,看着陈旧破败的招牌,脸上浮现难以言喻的伤感。 她其实没告诉林重,青云茶馆是她第一次入世历练时,与意中人的定情之处。 原本茶馆并不叫这个名字。 是孟青秋将它 买下来后,取自己姓名中的“青”,以及意中人姓名中的“云”,组成“青云”二字,意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当时他们是多么的幸福快乐,多么的意气风发。 又怎么想得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悲剧呢?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世事无常,众生皆苦。 上述十六个字,道尽她波澜壮阔、命运多舛的一生。 孟青秋忽然腾身一跃,把茶馆招牌摘下。 “......再见。” 她无声低语,磅礴的内劲注入双手,实木制成的招牌登时寸寸碎裂,化为齑粉,代表着她跟过去彻底告别。 随着亲手将茶馆招牌震碎,孟青秋仿佛卸下了某种万斤重担,整个人变得鲜活了起来,气机流转更加轻快自如。 霍冷梅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孟青秋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扭头对霍冷梅道:“我与林小哥交谈的内容,你全部听见了?” “是的。” 霍冷梅的态度异常恭敬,因为孟青秋给她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变化的并非外表,而是内在。 “知道该怎么做吗?” “弟子会主动退出新圣地的竞争。” 霍冷梅毫不 犹豫道:“东部行省即将变成是非之地,夹在真武门和天龙派这两个庞然大物之间,任何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只有远远避开。” “还不算太傻。” 孟青秋神情平淡,微微点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我就不骂你了,以后做事之前,多动动脑子,想想后果。” 霍冷梅闻言,胸脯一挺,乖巧道:“弟子一定吸取教训,绝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