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净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心跳加速，回过头。
如她所料，周念恒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身后，他怕是听见了。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苏净玉站起来，一声不吭走出急诊室。
周念恒转身跟上去。
苏净玉不知道要跟周念恒说什么，一直往前走，后来周念恒挡在她面前，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往右。
两个人对面站着，谁也不吭声。苏净玉看着他的脚，他握成拳头的手。
“前辈，你都听见了。也好，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生怕说错话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如释重负，不禁笑了。
还想再说什么，但没来得及，周念恒忽然搂住她，搂得她透不过气。
大庭广众，这可不行啊！
苏净玉感觉脖子快断了，“前辈，这是外面，会被拍的。”
周念恒像没听见似的，不但没放松却抱得更紧了。
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中，苏净玉偷偷流下了眼泪。
不过，她很快收拾起情绪，“前辈……前辈……你——”
周念恒忽然推开她，转过身，一会儿双手叉腰，一会儿双手搓脸。
他一直背对着她。
苏净玉最怕被人同情怜悯，更不想在周念恒这里感受这些。
苏净玉轻轻拽了一下周念恒的衣角。
“前辈，对不起，我本来不想给你添堵的。”
他还是没说话。
苏净玉默默放开他的衣角，低下头。她好像闯祸了。
身边车来车往，人声不断，吵吵嚷嚷，恰如世间的模样。苏净玉不知不觉看着他的鞋出了神。
他的皮鞋转向她。
苏净玉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周念恒的眼睛。
与他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苏净玉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他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睛里像有泪光似的，是她看错了吗，他好像有点难过。
苏净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再次低下头。
他们就这么站着，来回过路的人不少往这边看的，大概以为小情侣吵架吧。
沉默了很久很久，他才说话。
“苏净玉，你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苏净玉点点头，“是真的。”
他又不说话了，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净玉仍旧低着头，心揪得厉害，“又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告诉你做什么？”
“苏净玉，你把我当什么？”
“前辈。”
“只是前辈？”
苏净玉看看他的眼睛，又低下头去，“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瞒你这么久的。我只是……一想到说出来你会这样，我就说不出口，我不想……我不想让前辈因为我的事心烦。”
他忽然又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不过这次他没有晾她太久，他很快转回身，拽着苏净玉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去。
急诊室外面的停车场有一处人少的地方，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
“如果我今天没听见，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就……一直不告诉你。”
“一直？”
他抬起她的下巴，她眼里有泪，悲伤地看着他。
一对男女，各自悲伤。
是为一件事，又不是为一件事。
周念恒沉沉地注视着她，眼眶发红。他稍稍松开紧锁的眉头，声音沉沉的，“那现在我知道了，怎么办？”
她的眼泪终于盛不住，落下来，匿进他的手指缝里。
“前辈，我只有对不起能说给你听了，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我知道前辈对我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走到三十强，不会这么幸运能在最后的时光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后悔的事。就请前辈你别为我难过好吗？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别为我难过，好吗？”
她从来没有流露出这种茫然难过的表情，周念恒松开她，一时语塞。
苏净玉转过身，抹掉眼泪，这个场面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路灯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细长的影子一动不动。
直到他的影子转过身，久久地看着她。
“以后不许再骗我。”
苏净玉点点头，哽咽着说：“嗯。”
“所以这件事，高医生知道？”
问到这里，苏净玉清清嗓子，竟然有些心虚，“他很早就知道了。不过……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他自己知道的。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前辈你就别生我气了行么？”
他没正面回答，话题忽然一转，“听说你花光了积蓄买了我的手稿。”
“不是所有，是一半，反正我留着钱也没用，能为前辈做点什么，我也挺高兴的。”
这波忠心表的应该到位了，看他的表情和眼神，好像有点缓和。
“你都看到了？”
“嗯？”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苏净玉哦了一声，“看到了，画得挺好的。”
“所以，你是在评价我的功底？”
“嗯……我曾经学过几天素描的，也算懂点。”
对她的评价，周念恒没什么反应，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苏净玉转而说：“小柯的事，她是受人指使的，后来她也知道自己不对，就把东西给我了，钱是我非要给她的，她没有敲诈我。”
“你在替她说情？”
“我知道我有些自不量力——”
“——我不会追究她。”
苏净玉喜出望外，“真的？”
“我不会再容忍第二次，这一次是为了你。”
为了你——这三个字反复往她耳朵里钻，苏净玉立刻小鹿乱撞起来，“谢谢前辈，她……她不会再干那种事了。”
“所以你想拿奖金是为了给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