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从不设巡夜僧,凤栖山如此高峻,谁会半夜前来?就算来了,敝寺也无余财啊。”
最后一句甚是调侃,李元夕不禁失笑:“是我浅陋了。那观音殿可有人照看烛火?”
“这个有。昨夜是——静玄当值。”说完,清观即唤小僧去寻静玄。
原来就是李元夕拜请的那个小沙弥。
“有劳了,小师父。”李元夕请他坐下叙话,他谦让不肯,只是在师叔下首立定。
长者在,不敢坐。李元夕便不再勉强:“小师父,昨夜观音殿可有异样,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静玄道:“观音殿甚是安静,烛火很亮,不过我去添烛油时,确是听到了一声坠响,不是观音殿里的,在外头。”
“你真听见了?”开口的是清观,以质问的语气,问毕就一直注视着小沙弥。
李元夕没想到他会插言,不禁望了他一眼,但不恼,因为这也是她想问的,于是也望向了小师父。
“嗯。听见了,但只有一声,又是夜半,辨不出是何物,也许是雪球从松枝滚落。”静玄说着,看了看斜对面的捕快。
李元夕立刻应声:“是了,是雪球。连日大雪,想那老松也支撑不住。——多谢静玄小师父,我都了解了。”
“那我去诵经了。”得到师叔的允许,静玄退了出去。
静室又剩了两人。李元夕端起茶盏,跟清观致意:“多谢大师相助,公事例行完毕,我可以回去交差了。”说完,一口饮毕,起身告辞。
清观送她至寺门,看她慢慢踱下山去,这才转身长长舒一口气,脚步轻松地去巡看各殿。
沐着淡淡日光,李元夕缓缓沿阶而下,正走着,迎面来了六七八九一群人。那石阶不甚宽,她闪身避让,让众人先行。
待人群走过,她便也转身,不远不近地跟上,将到寺门时,见无人注意,这才提脚大踏步越过众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讨厌,让姑娘多走这些路。”想起清观那“快走不送”的眼神,李元夕就来气,可为了探得实情,只能忍。
穿门过院,绕松越碑,一条凿山大道出现在面前。
那山道曲曲弯弯,通向一座亭阁,李元夕抬眼望去,“观音阁”三个大字甚是喜人。她快步踏上山道,很快就有嬉笑谈闹之声传来。
原来,这观音阁是一处歇脚赏景的妙所,半嵌凤栖山,半临重英江,凭窗远眺,山水胜景尽收眼底。此时雪霁晴照,山白水淼,两岸夹有暗香红梅,更是别有韵味。
李元夕却顾不上观赏,她挨在人后,仔细打量阁窗,窗扇脱漆,窗栓松动,“若在此处动手,可将尸体直接扔下重英江,甚是便宜。如果这样的话——江娘子为何会来此处呢?凶手又在何处藏身?”
念及此,李元夕便立定了脚,探身窗外,上下打量。
忽然她的目光定住了,只见围栏上的积雪缺了一个口子。那口子不甚整齐。
“寺僧清扫,不会只扫一处,难道是游人兴起,伸手推倒的?”李元夕立刻伸手探够,够不到,她又踮起脚尖,把大半个身子送到窗外,指尖才将将触到积雪。
“如此费劲,游人又不傻,才不会冒险。——那就剩了一种可能,不小心蹭掉的。是谁?”
她凝神细思,不妨身后有人奔来,那人一把抓紧她的胳膊:“李姑娘小心。”说着,就把她拉回了窗内。
思路被打断,李元夕甚是恼火:“掉不下去!我有分寸!”
那人赶紧整服作揖致歉:“是在下鲁莽了,打扰了姑娘,还请见谅。”
“书呆子!”李元夕见他身穿襕衫,知道是个秀才,心中更火,却发不出来,罢了,对方本是好意,便摆摆手,“无事,你走吧。”
那秀才抬头,看了李元夕一眼,欲言又止,到底是走了。
见他进了阁内,那里有水月观音塑像,李元夕才回眺窗外,继续刚才的思路。
“是谁呢?”她想着,左右看看,乘无人在意,翻出窗外,跃上阁顶。
好冷!李元夕打了个寒颤,视线却被斜前方的飞檐所吸引。她认得,那是观音殿,“这么近!直走不过一里地!早知道,就不绕弯子了。”
她叹息着,收回视线,瞧看阁顶,白雪一片,无有印痕,“不是这儿啊。”
李元夕不放心,沿着阁檐细细查看。走到阁角时,无意中向下一瞥,目光立刻顿住了。
一条雪道,从阁窗下探出,蜿蜒向山后爬去。
李元夕的心猛地一跳,来不及细想,就飞身跃下,但立脚不稳,摔了个五体投地。
“什么鬼!”她扒开雪层,梯状山道露了出来,“真是的!这山道穿阁而过,就不能立个提示牌!”
恼火归恼火,她却不敢起身,因为山道外侧临江,为安全计,只得一寸寸向前爬去。
一直爬到山后,确定四周全是坚实的山地,李元夕才站了起来,细看雪道,全无脚痕。
“要不是雪层蓬松,一看就是被拂扫过,我也要被瞒过了呢。”李元夕暗叹,“是个厉害角色!且让我看看,你去了何处。”
她沿着雪道前行,就在她双脚又隐隐作疼之际,雪道不见了,她的视线也被截住了——一片塔林矗立在前。
啊!她奔进塔林,就见交叠的四行脚印,向山下走去。
“可恶!”李元夕攥起一个雪球,恨恨地砸在了地上,“居然踩着吕通天跟我的足印下山!”
忽然,“嚓”声闷响,李元夕如猎犬般循声望去,只见扬雪纷纷,劈头盖脸砸来。她迅即闪身,奈何那雪密如铺网,还是给罩了个满头满身。
好一会儿,那雪才止歇。李元夕奋力抬头,不过是松枝折断。
虚惊一场!她拍拍胸口,平复心绪,慢慢地,连脑瓜也清醒了许多,一个大胆的假想浮现:
凶手从后山攀上观音阁,杀死了江娘子,从阁窗抛尸重英江;尸身坠落时,蹭掉了围栏上的积雪;尸体顺江而下,拦在了黄小六的船缆处。
“讲的通。”李元夕猛敲自己的脑壳,甚是激动,“但还有一个问题:江娘子为何会在观音阁?她明明就在